马钧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自己苦思冥想出的“奇思妙想”,早在百年前,便已有先贤想到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强烈的激动。
这证明,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是正确的!
不是痴人说梦!
“先生博古通今,学生……学生佩服!”马钧心悦诚服地躬身一礼。
郭嘉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澹之这信手拈来的奇思妙想,竟还能从故纸堆里找出依据。
他说自己不读圣贤书,但他读的这些杂记,谁说又能比圣贤书差?
这也是有传承的“大学问”!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林阳摆摆手,示意马钧坐下,“你能想到此节,已是天赋过人。那桓谭虽有此想,却未必能如你一般,将其中的齿扣构造,想得如此透彻。”
他顿了顿,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目光投向那张绢帛。
“而且,此事,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
“哦?”郭嘉来了兴趣,“还请澹之详解。”
“奉廉兄,你且看。”林阳的手指点在“官渡”二字上,“官渡之所在,乃是中牟。而中牟境内,正有一条‘官渡水’流经。”
“此水,乃是古时鸿沟水系之遗脉,水流虽不如大河湍急,却也常年不息,从未断绝。这,便为我等的水力磨坊,提供了天然的动力。此为地利。”
郭嘉听得连连点头。
“再者,前番白马、延津之战,司空不是迁了数万军民至中牟屯田吗?”林阳又道,“有了这些人手,无论是开山采石,还是建窑烧制,人力便再不是问题。此为人和。”
“至于天时……”林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天降大雪,阻了袁本初出急兵之念,他整顿军马,广造器械,岂能一两月便至?”
“有这数月时日,便是我军之天时!”
一番话,如画龙点睛,将整个计划彻底盘活了!
郭嘉的脑海中,又开始不断脑补,一副宏大的画卷徐徐展开。
在中牟的官渡水畔,建起连绵的窑炉,日夜火光冲天。
河道旁,一架架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带动着成排的石磨,将石灰石及林阳口中所说的消解后的熟石灰碾成细粉。
无数百姓在河滩上开采着取之不尽的毛石。
而后,满载着水泥与毛石的木筏,顺流而下,直抵官渡大营的工地……
原料就地取材,生产集中高效,运输方便快捷。
而马钧,早已听得如痴如醉。
他看着林阳,那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
原来,营造之术,还可以这么用!
原来,那些冰冷的齿轮与砖石,在先生的手中,竟能组合成如此波澜壮阔的画卷!
“先生之才,通天彻地!学生……学生今日,方知何为‘天工’!”马钧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躬身一拜。
林阳把他一扶,又补了一句:“对了,磨粉之时,记得兑上些许石膏粉末。此物可缓凝固之时。”
等马钧重新坐定,郭嘉笑道:“有此法,何惧那袁绍之器械?子德兄再不必忧虑矣!”
林阳轻轻摇头:“奉廉兄,此事虽言之简单,却环环相扣,一节出错,而全盘受阻。”
郭嘉想了想,点点头。
这件大事,的确时间紧张,是一下都错不得。
“澹之之意?”
林阳没回答他,而是一扭头,看向马钧:“此事,德衡可愿替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