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伸手将最前面那个箱子上的红布一掀。
“哗啦——”
一箱黄澄澄的铜钱,码得整整齐齐,全是崭新的许都通宝,在日光下晃得人眼花。
换了别人,怕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林阳的眼睛,就跟没看见钱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钱堆最上面的一件东西。
一口锅。
一口黑不溜秋的铁锅。
“嘿,这锅……”林阳的注意力全被吸了过去,是真的连钱都忘了看。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锅不一样。
样式虽然跟他现在用的那口费了老劲才捣鼓出来的差不多,可那质地,完全是两码事。
锅身上还带着俩厚实的锅耳,瞅着就十分的敦实。
通体乌黑,可那黑色里透着一层润光,摸上去肯定滑溜,不像自家那口,糙得很。
锅壁的厚薄,也瞧着十分的匀称。
“此物,澹之可还喜欢?”郭嘉的声音里带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林阳的反应。
“好锅。”林阳脱口而出,由衷地赞了一句。
林阳走到箱子前,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
他围着那箱子,绕着圈地看,嘴里啧啧有声。
“奉廉兄,此物......非凡品啊。”
“那是自然。”郭嘉下巴一扬,解释道,“此物,乃是子德兄为你打造的。”
“子德兄?”林阳一愣。
“不错。”郭嘉一拍箱沿,“澹之前番你与我二人所言的炼铁新法,如今已于各处推行。”
林阳点头:“此乃好事。”
“嘿嘿,此锅的来历,我便讲与你听。”郭嘉往远处指了指。
“那‘矮竖炉’在新安营建成之后,第一炉炼出的铁块,司空便依你所言,送入了‘小熔炉’中,以‘精炭’熔之,以‘炒钢’之法锻之。”
郭嘉说到这里,眼中亦是神光湛湛,“澹之,你是未见。那坚硬如顽石的铁块,在炉中,竟真的化作了一滩流淌的金汁!那一日,在场的所有工匠,连同我与子德兄,都看呆了。”
“这锅,”郭嘉伸手,也轻轻在那光滑的锅沿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越的响声,“便是用的那第一炉铁水,锻打而成!”
“子德兄说,澹之酷爱庖厨之术,前番所用铁锅,尚有缺憾。便斗胆向司空讨要了这第一炉铁,亲自在新安营的铁匠工坊里,盯着那些个最好的匠人,不眠不休地守了两日。”
“前后试了十来口锅,不是厚了,便是薄了。最后,还是子德兄凭着记忆,将你府上那口锅的样式画了出来,又反复叮嘱,才得了这么一口最佳之物。”
郭嘉说完,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林阳。
林阳人有点懵。
脑子里一下就冒出孟良那张老脸。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年岁不小的中年男人,卷着袖子,站在火星四溅的工坊里,对着一群铁匠指手画脚,唾沫横飞。
就为了......
给自己打一口锅?
这份情义,比司空送的那满箱的铜钱,要重太多了。
一股热流,猛地从林阳心底涌起。
“子德兄......他实在有心了。”林阳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
郭嘉拍了拍林阳肩膀,笑道:“哈哈哈,子德兄还说,待他回来,定要尝尝你用这新锅做的菜,看是不是比以前更香。”
林阳也跟着笑了起来:“好!那便多谢子德兄,也多谢奉廉兄了!待子德兄归来,你我二人为他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