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曹操下意识地追问。
“其一,选木不精。”林阳习惯性的伸出食指,“我曾见城外民夫烧炭,多是山中随意砍伐,硬木软木混杂,甚至连那虫蛀腐朽之木也一并入窑。软木不耐烧,烧出的炭,质地疏松,一点就着,但也一烧就没。硬木虽好,但与软木混烧,火候不均,待那软木烧尽成灰,硬木怕是还未曾烧透。如此烧出的木炭,如何能堪大用?”
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他们虽然不是工匠,但这个道理却不难懂。
“其二,码放无序。”林阳又伸出中指,比了个二,
“木材入窑,长短不一,粗细各异,胡乱堆砌,毫无章法。如此一来,窑内空隙大小不一,火焰流窜,受热极不均匀。“
“外层的木材烧成了焦炭,内里的木材却还是半生不熟。这便是为何,烧出的木炭,会有那外黑内褐之相。那褐色部分,便是未曾烧透的木心,燃之不仅火温不高,还多生烟尘,堵塞炉口。”
曹操和郭嘉继续点头。
林阳说的通俗,实在太好懂了。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这火候与时日!”
林阳的声音沉了下来:“焖烧一两日,太短了!木材之中的水分、木油尚未尽数逼出,如何能成精炭?而且,这烧制过程,全凭工匠肉眼观瞧,何时封窑,何时出炭,全无定规,随心而为。如此烧出的木炭,十窑之中能有三四窑堪用,便已是邀天之幸了!”
一番话,林阳就将这汉末粗放式烧炭法的弊病,剖析得是淋漓尽致,条条在理。
曹操和郭嘉听得直点头。
虽然他们从未想过,这看似简单的烧炭,背后竟有如此多的门道。
“那依澹之之见,该当如何?”曹操端着酒杯,两人轻轻一碰。
林阳笑了笑,一杯下肚,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事,亦不难。只需从选木、建窑、控温三处着手,便可让那寻常木炭,脱胎换骨。”
“澹之,快快说与我等听之!”郭嘉和曹操眼神一碰,赶忙催促。
见两人猴急的模样,林阳哈哈一笑,将筷子往桌上一摆。
“其一,选木。”
“往后烧炭,只可用那栎木、槐木等硬木,且需是十年以上树龄,粗细约在一掌左右的壮木。软木、朽木,一概不用。木材伐下后,需去皮,截成三尺长的统一木段,再置于通风处晾晒十日,待其干燥,方可入窑。”
“其二,建窑。”林阳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柱形,“不可再用那简陋的土坑窑。需用黏土混以石砂,烧制砖坯,砌成高六尺、径五尺的圆柱竖窑。窑底留三个通风孔,窑身留一观察口,窑顶则留一排烟口。如此,方能聚拢火气,便于控温。”
“其三,便是这烧制之法。”
林阳酒杯也放下,双手一比划,“木段入窑,需垂直码放,分层堆叠,其间留出通风的火道。点火之后,先以文火慢烤两时辰,逼出木中潮气。再开足风口,以猛火烧上一日一夜,待窑壁发红,木材表层尽皆炭化。而后,便需立刻封死所有风口、烟口,只留观察口一丝缝隙,转入焖烧。”
“这焖烧,才是关键。”林阳干脆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至少,要焖上四到五日!”
“四到五日?”郭嘉失声喊道,“比之以往,多出数倍!”
“然也。”林阳点头,“唯有如此,方能让那木材在窑中,于高温之下,缓缓逼出其中所有杂质,使其尽数炭化。待四五日后,再完全封窑,让其自然冷却三日,方可出窑。”
“如此烧出的木炭,我称之为‘硬木炭’。”
林阳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此炭,通体乌黑,质地坚硬,敲之有金石之声。其火温,比寻常木炭高出两成不止。其燃烧之时,更是能长达半个时辰,且烟尘极少。”
“如此一来,火候足了,时辰长了,那炼出的铁,品质自然也就上去了。二位兄长以为,此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