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阳也不好再矫情。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肉质鲜嫩,虽然比不得自己的厨艺,但在这时代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上品。
再喝一口酒,绵柔醇厚,一线入喉。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林阳也认了,反正就当是上次胡说八道的报酬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操见时机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新的愁容。
林阳抬头。
来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孟良兄,看你这模样,莫不是你那位多灾多难的朋友,又遇上什么坎儿了?”林阳没好气地问道。
“澹之真乃神人也,一言中的。”曹操一脸的“钦佩”,随即又化为苦恼,“唉,说来也是怪事。自打用了那新钱,生意是好做了。可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郭嘉在一旁适时地接过话头,为这桩“烦恼”添上注脚:
“不错。如今这许都通宝,因其信誉卓着,工艺精良,反倒成了众人争相收藏之物。市井小民,得了新钱,宁可省吃俭用,也要将钱藏于罐中、埋于床下。富商大贾,更是将成箱的通宝锁在库房,视若珍宝。如此一来,市面上流通的钱,反而越来越少。”
林阳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现代人说的,货币的价值储藏功能过强,导致了流动性紧缩么?
“藏钱就藏钱呗,只要别再用假币糊弄我就行。”林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算什么烦恼?钱嘛,不就是用来藏的?”
曹操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愈发沉重:“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近来北方战事将起的消息,已是满城风雨。”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桩秘密:
“袁绍于河北集结大军,兵锋直指官渡,一场大战,迫在眉睫。百姓们得了信,心中惶恐,更是将手里的钱攥得死死的。不止如此,他们如今连粮食都开始囤积。城中米铺,但凡开门,便被抢购一空。粮价一日三涨,许多粮商见有利可图,干脆闭门歇业,囤积居奇。如今市面上,已然是有价无市,百姓们抱着钱,却买不到一粒米。长此以往,不等袁绍打过来,许都自己就要先乱了。”
曹操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阳。
这一次,他没有问“该当如何”,而是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了林阳面前。
院子里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话语,变得凝重起来。
林阳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什么货币流通,也可以无视什么北方战事。
反正按照历史线来说,袁绍打不进来这许都。
但“买不到米”这四个字,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他的要害上。
开什么玩笑?
买不到米,意味着他府上的大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意味着他桌上的菜肴会从三荤两素变成两荤一素,最后变成野菜清粥。
意味着他躺平大业的物质基础,即将被釜底抽薪。
这还了得?
他安稳的小日子,又要被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