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洪刚递过保温杯：喝点热水？
机床旁的苏宇摇头，沾满机油的手套在工件上留下细微划痕。
老刘让我看这个。宋师傅举起闪着金属光泽的三向转接环，反射的阳光在天花板上划出光斑，公差不超过0.02毫米？
刘师傅的扳手敲了敲工具箱：全程盯着他车出来的。
车床底部积油里映出苏宇晃动的倒影，他弯腰拾起半截粉笔，在水泥地面画出新的定位线。
能达到四级工水准了。宋洪刚忽然咳嗽起来，厂房角落的排气扇将他的尾音切得零碎，老苏要是......
杨厂长的皮鞋声从龙门吊阴影里传来，车间主任手里的检验单哗哗作响。
下午三点，带上生产报表。
宋洪刚用袖口擦拭转接环时，发现内螺纹处刻着微小的「苏」字标记——这是他师父生前独有的习惯。
“抱歉，最近实在太忙，没顾得上过来看看你。”
“情况如何？”
“在车间还适应吗？”
杨厂长面带笑容地询问。
作为厂里的核心人才，八级技工在轧钢厂一万多名工人中仅有寥寥数人，每一个他都熟稔于心。
“谢谢杨厂长挂念，一切顺利。”苏宇语气平静地回答。
“厂长，这个三向转接环可不简单。”
“按常规标准，至少需要四级以上的熟练工或者五级技工才能完成。”
“苏宇能**完成，说明他潜力巨大，未来肯定能达到八级水准。”
宋洪刚毫不掩饰对苏宇的赞赏。
“当真？”杨厂长露出惊讶的神色。
“厂长，我可以作证，刚才亲眼所见。”刘师傅主动上前一步。
“我们也能证明，大伙儿都在向苏师傅讨教呢。”其他围观的工人们纷纷附和。
“好！非常好！”
“厂里正需要你这样有冲劲的年轻人。”
“国家的建设事业，就需要你们这样的新生力量。”
“对了！周老一直想物色个有天赋的年轻人重点培养，你等着，我这就去请他来。”
杨厂长神情振奋，说完便匆匆离开。
周老？
“苏宇，这可是天大的机遇！要是能得周老青睐，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宋洪刚紧紧握住苏宇的手，难掩激动。
作为轧钢厂的奠基人之一，周老是技术领域的泰山北斗。
即便是一向傲气的易忠海，在周老面前也得规规矩矩。
不仅是厂里职工，就连上级部门的领导见了周老，也总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小苏，恭喜你。”刘师傅的语气里带着感慨。
当年他年轻时，周老已是技术权威，却以他“天分不足”为由只简单指点了几句——就是这几句话，帮他晋升到了六级钳工。
倘若苏宇能拜入周老门下，八级工对他来说不过是起点。
在场工友们也纷纷向苏宇道贺。
**
“苏宇，我有事先走，忙完找你喝酒。”
宋洪刚压低声音提醒苏宇，务必在周老面前好好表现，别让他失望。说完，他转身踏出了车间大门。
“吵什么吵？”
“上班时间偷懒，都不想干了？”
易忠海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贯的惹人厌烦。
他在车间里一官半职都没有，连小组长都算不上。
但仗着自己是八级钳工，连车间主任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工人们怕他背后使绊子，没人敢顶嘴，很快散开干活去了。
易忠海满意地眯了眯眼。
“小苏，听说你在搞三向转接环？”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可别眼高手低，整天做白日梦，踏踏实实从基础做起，懂不懂？”
“听我的，去给主任认个错，再写份检讨当众念。”
“承认自己好高骛远，弄坏了毛坯。”
“主任心软，不会重罚你。”
易忠海瞥见机床上的三向转接环，角度刚好遮住大半，只能瞧见几道加工痕迹。
他没细看，也懒得细看。
只要确定苏宇碰了这东西，他的计划就算成了。
哼！
苏宇压根没理他，转身准备继续干活。
“我跟你说话，聋了？”
易忠海扯着嗓门嚷起来，巴不得全车间都听见。动静闹得越大，厂里处罚就越狠。
**“你爹没教你要敬重老前辈？”
易忠海发现不少工人往这边张望，得意地挑起眉毛。
“我爹教我尊重人。”
“可没教我给老狗弯腰。”
“我加工的三向转接环，你瞥都没瞥一眼就让我写检讨，说说，哪儿出问题了？”
苏宇毫不退让，当面就回击了过去。
易忠海的表现充分说明，安排三向转接环的任务分明是故意针对他。
苏宇，你给我住口！
我师父是厂里最资深的八级技工，技术首屈一指，你该懂得尊敬前辈。
师父指出你的问题是为你好，你必须虚心接受。
贾东旭突然冲过来，指着苏宇厉声训斥。
他心里乐开了花，总算等到师父出手了。
只要能让苏宇犯下重大错误被开除，他就能和师父联手把苏宇赶出四合院，独占苏家的房子。
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房子，他高兴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走开！
果然是一路货色。
师父是个伪君子，徒弟也是个仗势欺人的货色，整天就知道偷懒耍滑。
苏宇一把拍开贾东旭的手。
谁不知道你是易忠海选中的养老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