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发小,更是一份沉重而纯粹的心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那边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对不起。”最终,他只能再次吐出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
常明轩没有再回应,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谭韫航握着已经断线的手机,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四肢都有些发麻。
这次短暂而失败的联系,非但没有缓解他心中的滞涩,反而像揭开了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
他知道,他不该再联系常明轩了,这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彻底停止。
几天后,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再次驱使着谭韫航,在一个相似的深夜,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常明轩接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
“……”他没有说话,只有沉默的呼吸声。
“你吃饭了吗?”谭韫航找了一个极其蹩脚的话题。他甚至不知道常明轩此刻在哪里。
“……”常明轩依旧沉默。
“我看到学院论坛说,你家的那个项目遇到点麻烦?”谭韫航试图换一个方向。他记得常明轩以前偶尔会跟他抱怨家里生意上的事情。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哼声,算是回应。
“如果需要帮忙……”
“不需要。”常明轩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地打断他,“谭会长日理万机,还是去陪你的重要的人吧。”
那刻意加重的重要的人几个字,像针一样扎人。
谭韫航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隔着电话,陷入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沉默。
谁也不挂断,谁也不再多言,仿佛只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这种隐秘的、如同地下接头般的联系,成了谭韫航生活中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频率不高,有时一周一次,有时更久,总是在深夜,总是极其短暂,内容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甚至带着刺的对话。
他知道这不对,这很危险。每一次按下拨号键,他都伴随着强烈的负罪感,尤其是在面对顾言那双越来越依赖和信任的眼睛时。
但他控制不住。
常明轩那沙哑疲惫的声音,那压抑的哭泣,那冰冷的嘲讽,都像是有魔力一般,牵引着他。那里面,有他无法偿还的债,有他亲手斩断的过去,也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诡异的熟悉感所带来的牵绊。
他像是在走钢丝,一边维系着与顾言表面稳定、甚至日渐甜蜜的关系,一边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与常明轩进行着这种痛苦而扭曲的联系。
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他和顾言在学生会办公室一起整理项目结题报告时,他的那个备用手机,因为忘记调成静音,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谭韫航的身体瞬间僵住。
顾言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垃圾短信。”谭韫航几乎是立刻说道,语气尽可能的自然,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迅速将手伸进口袋,按掉了电话。
顾言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几秒,然后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文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谭韫航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危险的平衡,可能随时都会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