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云浑身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病床上,谭韫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温和清澈的眸子,此刻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朦胧,却清晰地映照出凌啸云狼狈哭泣的模样。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心疼。
他醒了。
而且,听到了。
凌啸云的脸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巨大的羞窘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想逃,想否认,想为自己那番剖白找任何借口。
但谭韫航没有给他机会。
那只放在他发顶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谭韫航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入凌啸云耳中:
“别哭。”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凌啸云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凌啸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谭韫航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微微用力,勾了勾他的头发,示意他靠近。
凌啸云如同被蛊惑般,不由自主地俯下身。
谭韫航抬起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艰难地、缓慢地捧住了凌啸云泪痕交错的脸颊。
他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然后,在凌啸云震惊的目光中,谭韫航微微仰起头,将自己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地、印在了凌啸云同样沾染着泪水和血污的唇上。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欲色彩的吻。冰凉,脆弱,带着药味和血腥气。
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惊雷,直直劈入了凌啸云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凌啸云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那冰冷柔软的触感,和谭韫航近在咫尺的、带着微弱呼吸的鼻息。
一触即分。
谭韫航无力地松开了手,重新跌回枕头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闭上眼睛,嘴角却极轻微地、勾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低不可闻:
“吵死了,笨蛋。”
凌啸云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唇上那冰凉的触感久久不散,伴随着谭韫航那句带着嗔怪却又无比亲昵的“笨蛋”,在他脑海里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
他看着他重新闭目沉睡的容颜,那颗在绝望和恐惧中浸泡了太久的心,仿佛被猛地投入了温热的泉水里,酸涩、胀痛,却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幸福感充斥着。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他没有推开他,他甚至吻了他。
凌啸云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属于谭韫航的温度和气息。
然后,他再次俯下身,这一次,他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在谭韫航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如同誓言般的吻。
“睡吧。”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