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黑,家家闭户,偌大的村子,寥寥几户人家亮着灯。骑马走在村子里,只是偶尔传来狗吠声。
一种压抑的氛围在村里里升腾、蔓延,鬼子,二鬼子,还有维持会的汉奸,来回折腾,让乡民们生活在恐慌之中。
随后的路很顺利,两人来到了石桥。过了石桥,又一路向北,又敲门问了两户人家。终于,东边太阳冉冉升起,无风和杜家振看到汤家镇南面寨墙。
土夯的寨墙已多处坍塌,城门楼也垮掉一半,而另外一半,仍倔强的伫立在冰冷的晨风中。
无风的心都要碎了,他举目四望。
四周一片空旷,汤家镇就像孤立存在的小城,而汤家镇和申县已处于敌占区,所以以无风有限的战斗经验,以及有限的军事理论,汤家镇并不是适合固守,既然是打游击战,此地也不可长期驻扎。
除非有精确的情报支撑,在敌人准备进攻之前,就主动撤离。不然,当鬼子逼近,想跑都跑不掉。鬼子有汽车,有坦克,还有骑兵——
以关向平和吴德奎作战之经验,442团不会固守于此,估计又是奉上峰命令,最后仍打出“十万青年十万军,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惨烈。
现在也只是猜测,但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训,却仍不能引起警醒,只能叫人心痛和无奈。
周围不见人影,想必一场血战后,镇子里的乡民一时半会不敢再回来,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下马,通过已经被掩埋一多半的战壕。另外一半战壕,几乎完好无损,没有被连续炮击的迹象。被土掩埋下的战壕下,是阵亡的将士。无风和杜家振看到了不知是谁插的一块木牌,上面毛笔字写着:国军141师442团阵亡士兵。
这就是他们的袍泽兄弟,死在鬼子子弹刺刀之下,死于无能上峰的瞎指挥——无风和杜家振摘下军帽,低头默哀。
过了好一会,他们在向北,沿着车辙印,通过一道低矮的缺口,进入镇子。
镇子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有战斗过的痕迹,燃烧过后垮塌的房屋,砖墙上留下的弹孔,土墙上已发黑的血迹,还有钻进里面的弹片——地上还有弹壳,碎布,砍断的刺刀,上面挂着带着毛刺的晨霜。
为什么不撤退,为什么要死守——无风想了起来,从洛阳第一战区传来的消息,是遭到鬼子重兵突袭,估计442团来不及撤退,只能留在镇子里和鬼子打巷战。
无风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股凉气从脖领子向上喷薄而出,他颤抖着声音喊道:“有人吗,吴营长、三才——”
没有人回应,整座镇子似乎已变成一片死地,一座曾经战死过一两千人的阴沉之地。
杜家振的心也在发紧,他见过阵地上的伤亡,残肢断臂,左脚还踩过一个战死兄弟的头颅,只剩下了头颅。但那些都是死了的,不能再动的人。
而眼前场景,却更叫人发寒发冷,他掏出了驳壳枪,跟在无风身后,慢慢走着,左右看着,生怕有人会冒出来,扑向他俩,撕咬两人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