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我正把蒸馏器的冷凝管拆下来擦,指尖刚蹭到玻璃壁上一层薄水雾,窗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踩得石板路啪嗒响。不是巡逻的宫卫,他们走路轻。这人是故意踏出声音来的,像是怕别人听不见他来了。
门被敲了三下,不重,但很稳。
“谁?”我头也没抬。
“工部墨非,求见林姑娘。”外面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我看了眼阿尔法。它站在角落,外壳微微泛着温热的光,刚才烧水留下的余温还没散。“体温正常,无武器携带,情绪波动剧烈,但非恐惧。”它低声说。
贝塔从柜子顶跳下来,绕着门转了一圈:“他说‘求见’,不是‘禀报’,也不是‘传话’。主人,这个人想干嘛?拜师吗?”
我嗤了一声:“收徒?我又不是开私塾的。”
开门时一股湿气扑进来。墨非跪在门槛外,双手捧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截炸裂的铁筒。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你这是干啥?”我把门拉开一条缝,“再跪下去,明天工部就得换人抄账本了。”
他没动,反而把手里那截铁筒举高了些:“学生昨日观姑娘以玻璃器炼香取精,竟能分离杂质、提纯香气……此非奇技,乃是‘理’之所在!”
我愣了下。
他还继续说:“火炮炸膛,历来归咎于火药劣或铸工粗。可我反复推演,若压力无处泄,哪怕铜缸厚如城墙,也必崩裂!而姑娘所用蒸馏器,有阀控压,有管导气——这便是解法?”
我眼皮一跳。
这家伙……居然自己琢磨出了安全阀的概念?
“所以呢?”我靠在门框上,“你拿个炸炮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修炮?”
“我想学。”他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不知‘过敏’为何物,也不懂空中投影从何而来。但我看得出,姑娘手中之物,不在术,而在‘知其所以然’。学生愿弃笔墨、脱官袍,只求明白——为何热气能推铜片?为何铁兽不能自行走?”
屋内一时安静。
贝塔悄悄蹭到我耳边:“主人,他脑门都磕红了,是不是还得流点血才算诚意?”
“闭嘴。”我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吧,别把地板泡烂了。”
他几乎是爬着进来的,膝盖还沾着泥水,却先把那截炮管轻轻放在桌上,动作像放婴儿。
我点燃手摇警报器当暖炉,火光映着他手指——指节粗大,虎口有老茧,不是写字磨的,是常年握工具留下的。
“你说压力要疏导?”我随手拿起蒸馏器的加热底座,倒了半杯水进去,“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把这锅盖死,水开了会怎样?”
“蒸汽积聚,终将掀盖。”他说得毫不犹豫。
“对啊。”我把锅盖按紧,“但它掀不开呢?”
“缸体炸裂。”
“那要是我不让它掀,也不让它炸呢?”我打开一侧的小阀门,白气“嗤”地喷出来,推动旁边一片小铜片来回跳动,“你看,它有力,我就给它条路走,顺便让它干活。”
墨非盯着那片跳动的铜片,呼吸慢慢变重。
阿尔法适时展开全息投影,汽缸、活塞、连杆依次浮现,动态演示往复运动如何带动飞轮旋转。
“这……这不是木牛流马那种机关簧片驱动?”他喃喃。
“不是。”我说,“这是能量转化。热能变机械能。只要持续供热,它就能一直转。”
他猛地伸手去碰虚影中的曲轴,手指穿过光影,又缩回来,像是怕烫着。
“若此物用于矿山绞盘……”他声音发颤,“一人可抵十牛之力!若装于战船……逆流而上如履平地!若接齿轮组变速……甚至能织布、磨面、打铁——全无需人力畜力!”
我刚想点头,脑子里突然“叮”地一声。
【叮!连续签到第七日,触发“星象牵引签”,奖励【蒸汽机核心图纸(瓦特改良型)】x1】
眼前一晃,一张泛着微光的卷轴凭空出现,落在我手上。
材质不像纸也不像帛,摸上去有点凉,纹路细密规整,像是某种金属蚀刻的线路图。上面标着“安全阀位置”“冷凝腔结构”“双作用汽缸联动方式”,还有详细的尺寸标注和材料建议。
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墨非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死死盯着图纸上的一个部件——带弹簧的压力调节阀。
“这个……能防炸膛?”他声音抖得不成样。
“不仅能。”我随口答,“还能让你的炮管多用十年。”
他忽然抬手,狠狠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学生墨非,愿焚膏继晷,死而后已!求林大人收我为徒!此生不传外人,不谋私利,只为让大衍的铁器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