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透了脏油的抹布,沉重地捂住九龙城寨边缘一片堆满废弃建材和腐烂垃圾的荒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霉菌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戴维·科尔,这位曾经出身高贵前途远大的情报官,此刻像一条被碾碎了脊骨的野狗,蜷缩在一截破裂的水泥涵管深处。
昂贵的西装早已成了浸透血污和泥泞的破布条,紧紧粘在他因失血过多而不断抽搐的身体上。左肩一个狰狞的贯穿伤,边缘的皮肉外翻,渗出的血液已变得粘稠发黑。肋下的刀伤更深,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切割他的肺叶,带出嘶哑漏气的嗬嗬声,以及不断涌上喉头的腥甜。
清洁工的追杀,精准、冷酷,如同附骨之疽。过去几天,他从自己的藏身公寓被逼到油麻地的旧唐楼,再被驱赶到这片连城寨老鼠都嫌弃的废弃之地。如果不是意外频出,各种神奇的巧合帮助戴维数次从绝境中突围,他现在早就死在了香江的某个角落了。
寒冷和剧痛交替侵蚀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只有求生的本能,以及一丝希望吊着他的命,他在罗伯特用生命警示他的当天就向英伦本岛发出了求救,这里就是约定会和的地点,但已经完全没有力气逃跑的他,也不知道是那群想要他死的杀手先到,还是自己的支援先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野猫或老鼠能发出的刮擦声,从涵管外传来。
戴维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剧痛都仿佛被冻结。他屏住呼吸,仅剩的右手死死攥住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玻璃,那是他最后的武器。
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滑入涵管口,挡住了外面远处零星的一点昏暗灯光,那人穿着深色工装,动作轻盈得没有一丝多余声响,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无声手枪。
那身影在涵管口略一停顿,似乎在确认黑暗中的目标。随即,枪口微微调整,精准地对准了戴维蜷缩的位置。没有警告,没有问话,只有执行任务的冰冷效率。食指扣向扳机的动作,在戴维因绝望而格外清晰的视野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闷响,来自涵管外,而非杀手的枪口。
正要扣动扳机的清洁工杀手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的额角瞬间绽开一朵微小的血花,在昏暗光线下并不明显,但他整个人的生机却在那零点几秒内骤然断绝。他眼中的冰冷杀意甚至还没来得及转为惊愕,就迅速涣散,身体晃了晃,向前软倒,手中那把漆黑的枪“咔哒”一声掉落在水泥残骸上。
紧接着,几道比杀手更加敏捷、几乎融入环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掠入这片荒地,瞬间控制了涵管内外。他们动作迅捷、无声,彼此间通过简单的手势沟通,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和默契。其中两人迅速检查了倒地的杀手,确认其死亡,并快速搜检了尸体。另一人则持枪警戒外围,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最后,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但便于行动的深色外套、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到涵管口。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蹲下身,用手电筒发出一束经过严格遮光处理的微光,迅速扫过内部。
光线掠过戴维惨白、沾满污血的脸,和他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戴维·科尔少校?”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英伦口音,语速很快,但并不慌张。
戴维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对方身份和口音的瞬间,如同过度拉伸的弓弦,骤然松弛。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仅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强撑着。
“是…是我…”他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攥着碎玻璃的手无力地松开,玻璃片滑落。
“医疗包!”外面的男人立刻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