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温特不知道自己在那张椅子上瘫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开始变得昏黄,将他办公室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他此刻被无限拉长的绝望。
他必须行动。
僵硬地,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开始操作。他首先用内部加密线路,联系了他最信任的、同时也是为他处理灰色资产的私人律师和财务顾问。他没有透露具体原因,只用不容置疑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命令他们立刻、不惜一切代价,调动他存放在瑞仕、开曼群岛几个隐秘账户的资金,凑齐两千万美金,而且必须是旧钞,不连号。他给出了一个极其紧迫的最后时限,明天傍晚之前。
电话那头,律师似乎想询问原因,但被温特用近乎失控的咆哮堵了回去:“照我说的做!不要问为什么!如果明天晚上之前我看不到钱,你和我,就都完了!”
挂断电话,他虚脱般地喘息着。这笔钱几乎是他个人能动用的、未受监管的流动资产的极限,其中不少还是准备用于某些不能见光的政治献金和特殊投资的。这一次大出血,即便他能安然度过此劫,后续也会带来无数麻烦。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接着,他叫来了秘书,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一丝镇定,取消了未来两天所有的行程和会议,声称突发急病需要静养。他不敢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常。
做完这一切,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呆滞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那片繁华的夜景,曾经是他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如今却只觉得冰冷而遥远。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敢回家,那个空旷冰冷的豪宅此刻只会加深他的恐惧。他也不敢再去那个斯拉夫情人那里,那种廉价的温存此刻只会让他感到恶心和讽刺。
他只能待在这个同样冰冷的办公室里,像一头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妻子和儿女在绑匪手中遭受虐待,仓库里等待他的不是交换而是灭口,甚至林天强那张冷漠的脸在黑暗中对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猴子…猴子…”他喃喃自语,昨日他吐出这个词时是何等的轻蔑与快意,此刻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噬自身。他终于亲身体会到,当对方完全不按你设定的规则出牌,并且拥有将你彻底碾碎的力量时,那种源自文明世界的傲慢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夜深了,香江依旧灯火璀璨。
办公室内死寂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温特蜷缩在椅子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就在这时,内线电话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吓得他浑身一颤。
他不想接,但那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仿佛在挑战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猛地抓起听筒,声音嘶哑而暴躁:“什么事?!”
电话那头,他的首席秘书,一位跟了他多年、一向沉稳的英裔女士,似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隔着门都能听到她略显紧张的呼吸声:“总裁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但市场部有紧急情况汇报,香江金融市场出现异常波动,尤其是恒生指数期货市场,似乎有来历不明的巨额资金在建立空头头寸,规模非常庞大,我们担心…”
“滚!!”
温特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对着话筒发出了失去所有风度的、野兽般的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昂贵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