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维伟的绝望崩溃,一切尘埃落定。
牧田被两名警察押着,步履沉重地走出审讯室。门外走廊的灯光惨白,将他脸上交织的悔恨与麻木照得清晰可见。他本以为等待他的是直接押送往囚车的命运,却在抬眼时,身形猛地一僵。
走廊尽头,一位穿着旧式中山装、身形清瘦却站得笔挺的老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目光如古井深潭,沉淀着数十年的风霜与难以磨灭的痛楚,正是秦老。
秦老没有看警察,只是挥了挥手,那两名警察对视一眼,松开了牧田,退开几步,保持着距离,既给予了空间,也防止任何意外。
牧田看着秦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他认出了这位老人,在暗杀那位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年轻官员前,收集资料时他见过这位的照片和资料,二十年时光把一个不怒自威的将军变成了现在干瘦的老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只剩下远处隐约的嘈杂和近处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老缓缓走上前,在距离牧田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咆哮,没有质问,甚至连语气都平静得可怕,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了二十多年的血泪。
秦老没有开口,只是悲伤又难过的看着牧田。
牧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曾经稳定如山、扣动过无数次扳机的手,此刻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望着老人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滔天怒火,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被时光酝酿得更加沉痛的悲伤。
他想解释吗?解释是周松涛的指令?解释自己只是那把没有思想的刀?解释他没有选择?
不。任何解释,在一位失去了独子二十多年的父亲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亵渎。
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个曾经冷血无情的杀手,这个周家最锋利的暗刃,双膝一弯,“咚”地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没有看秦老,目光垂落在地面,仿佛不敢承受那目光的重量。
然后,他弯下腰,额头对着地面,“咚!”第一个响头,沉闷而结实,是为那条枉死的、风华正茂的生命。
“咚!”第二个响头,是为那位被夺去希望、在无尽痛苦中煎熬了二十多年的父亲。
“咚!”第三个响头,是为他自己无法饶恕的罪孽,为他从一名曾经的军人,堕落成权贵手中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屠刀。
三个响头,一下比一下沉重,额角瞬间一片青紫,渗出血丝。他伏在地上,没有起身,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
秦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脚下这个跪地磕头的男人,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背脊,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