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雄的话如同巨石砸入深潭，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死寂。
所有堂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叶剑雄和陈顺风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这场交锋的最终爆发。
然而，面对叶剑雄几乎撕破脸的斥责，陈顺风非但没有暴怒，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近乎怜悯的弧度。那笑容很轻，叶剑雄努力维持的威严好像在他面前和笑话一般。
“叶世伯。”
陈顺风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更轻缓了几分，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您说我不够格，那我想请问，什么样的才够格？是像王阿豹那样，有钱无势，最后沉尸公海够格？还是像在座某些叔伯那样，守着祖辈余荫，战战兢兢，生怕哪天一阵风来就船毁人亡够格？”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不再局限于叶剑雄，而是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每一个面露不服或犹豫的脸。
“福南海帮百余年的规矩？好，我们今天就谈谈规矩！”陈顺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老祖宗定下规矩，是为了让兄弟们抱团取暖，活下去，活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让某些人抱着腐朽的牌位，挡住所有后来者的路，眼睁睁看着整个帮派在新时代里被碾得粉碎！”
他猛地伸手指向叶剑雄，语气斩钉截铁，再无半分客气：
“你叶剑雄守着吉泷坡，守着大马这一亩三分地，在这里你可以当拿督，当老板，甚至还能当议员，但其余兄弟呢？你家财万贯，有想过其他堂口的兄弟有人连饭都吃不起吗？你作为大马的华人代表之一，却整日欺负华人，从他们身上刮油水，你还有什么资格当大马堂口的堂主？我们福南海帮的建立，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人不受欺辱？最后却让你个老王八蛋欺负了是吧？”
“你！”叶剑雄气得脸色铁青，佛珠几乎要被他捏碎，他从未被一个小辈如此当众羞辱。
“你什么你？！”
陈顺风厉声打断，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撕碎了叶剑雄强撑的体面，他不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字字诛心：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没人知道？你利用拿督身份和堂口势力，垄断码头，强压华商价格，再高价倒卖，中饱私囊！你勾结殖民时期的余孽，打压新兴的华人企业，就因为他们不肯向你缴纳‘保护费’！你口口声声为了华人，为了帮派，可你盘剥最狠的，就是自己的同胞！”
“你别血口喷人！”
叶剑雄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他声音里的色厉内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其实叶剑雄的作为大部分堂主也都清楚，但福南海帮早就堕落成了纯粹的黑帮，把剥削欺负华人当成了常态。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长桌中段响起，带着浓重的口音：
“呵呵，小陈啊，你好大的火气，叶老前辈也是你能骂的？你家里人没教你尊敬长辈？”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土澳堂口的负责人，绰号“袋鼠王”的王威。他身材肥硕，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叶拿督是我们帮里的老前辈，为帮派立下过汗马功劳。你一个小辈，空口白牙就指责他，是不是太不把百年规矩和我们这些老兄弟放在眼里了？”
王威慢悠悠地说着：“再说了，你说叶拿督如何如何，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