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脏未见特异性剧毒(如砒霜、汞剂等)引起的典型坏死灶。主要病理改变集中于皮肤、肺部(淤血水肿)及消化道上段(胃粘膜糜烂出血)。结合体表损伤形态及毒发症状……”她放下器械,目光投向沈砚,带着法医的冷静判断,“符合强烈腐蚀性物质或细胞毒性物质经皮肤大量吸收,引发全身性炎症反应、多脏器功能衰竭致死。毒物本身,可能并非主要作用于内脏的神经毒素或血液毒素。”
沈砚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如此说来,毒源确在体表接触之处。但云裳阁内,羽衣上的毒为何如此猛烈集中?又为何……”他想起林岚在现场发现的硅藻和可疑水渍。
林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却并未离开尸体,而是缓缓移向死者那双因痛苦而圆睁、如今已蒙上一层灰白色阴翳的眼睛。她取过一盏灯笼,凑近死者的面部,仔细地、极其专注地观察着那双死寂的眼球。尤其是角膜(黑眼珠)的透明度。
“刘太医,”林岚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烦请看看另外两位重伤舞姬的情况。尤其是……她们的眼睛。”
刘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医官走到旁边两张木台前,小心地检查那两名尚在昏迷中、浑身同样布满恐怖水疱和溃烂、但气息尚存的舞姬的眼睛。
“林夫人,”刘成检查片刻,声音带着惊疑,“伤者春桃,角膜轻度混浊,呈云雾状。伤者小梅,角膜混浊更甚,几近灰白,已难视瞳孔!”
林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谢玉奴那完全灰白混浊、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奶膜的角膜上。她又凑近一些,几乎贴到死者脸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角膜混浊的程度和细微结构。然后,她猛地直起身,眼中爆射出锐利如电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殓房的死寂与恶臭!
“角膜混浊程度!”林岚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谢玉奴,角膜完全混浊,呈瓷白色,瞳孔不可见。春桃,中度混浊。小梅,重度混浊!刘太医,依您经验,人死后,角膜完全混浊,需要多久?”
刘成被她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回答:“通常……在温暖环境下,需十二个时辰以上!若环境阴冷,时间更长!”
“但她们三人,从中毒到被发现、被移至此,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林岚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惊雷在殓房炸响,“且三人同在密闭温暖的殿内中毒!为何角膜混浊程度差异如此巨大?!”
沈砚瞬间明白了林岚的言外之意,眼中精光爆射:“你的意思是……她们并非同时中毒?!”
“没错!”林岚猛地指向谢玉奴的尸体,“谢玉奴角膜完全混浊,提示她死亡时间最早!毒发时间远早于其他两人!而小梅角膜重度混浊,但未达瓷白,说明她中毒时间虽晚于谢玉奴,但也早于角膜仅中度混浊的春桃!”
她语速极快,思维如同闪电:“结合现场!谢玉奴是领舞,第一个试穿羽衣!她毒发最早,最猛烈,当场身亡!小梅紧随其后,春桃最后!这绝非同时中邪!而是精准的、有时间先后的投毒谋杀!毒源……就在那件羽衣之上!或者……”她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就在她第一个穿上羽衣的那一刻,‘触发’了!”
“触发?”沈砚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林岚没有直接回答,她再次俯身,用镊子极其小心地拨开谢玉奴紧握成拳的手指。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深处,她发现了几根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纤维!与她之前在羽衣褶皱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她将这几根纤维小心取出,置于玉片之上。然后,她拿起之前收集了羽衣血痂粉末和硅藻的那片玉片,将两者放在一起,在灯笼惨白的光线下对比。
“看,”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洞悉,“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与羽衣褶皱中残留的纤维,形态一致。而这纤维……”她指向那几颗在粉末中微光闪烁的硅藻,“与这些‘硅藻’,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沈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微小的纤维和更微小的硅藻,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在他脑海中疯狂拼凑:精准的时间差、触发的毒源、消失的水、硅藻、神秘的纤维……
“人为灭口!”沈砚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有人,在云裳阁内,布下了一个针对谢玉奴的杀局!另外两人,只是不幸的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