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瘴”之阻,虽挫共尉锋芒,却未能伤其筋骨。那五千临江精锐后撤十里,于一处地势稍高、远离泥沼之地重新立寨,并未如丧家之犬般溃逃。营寨立得迅捷而严谨,哨探放出极远,显出其主帅共尉的谨慎与难缠。
云梦泽这边,短暂的初胜喜悦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苏轶(扶苏)很清楚,“泽瘴”之计可一不可再,共尉吃过一次亏,绝不会再轻易踏入类似的地形。而云梦泽经洪水与初战消耗,弩箭储备已降至危险水平,爆炸物几乎告罄,最要命的是,士卒疲惫已极。
许多人刚从抗洪的泥泞中爬出,未得喘息便又握起了刀枪,眼中布满血丝,动作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僵硬。士气可鼓不可泄,但身体的疲惫却是实实在在的。
“主公,共尉寨栅坚固,哨探严密,强攻难下。若其长期围困,我军……恐难持久。”惊蛰的声音带着沙哑,他亲自带队执行了“泽瘴”骚扰,最清楚己方的状态。
青梧也面露忧色:“存粮虽因提前转移核心区而未受洪水大损,但支撑全泽军民,亦不足两月。若共尉围而不攻,待我粮尽,不战自溃。”
陈穿与公输车更是愁眉不展:“弩炮核心部件磨损严重,急需更换或修复,但所需铜料、筋胶短缺。爆炸火物所需硝石、硫磺,更是难寻。”
内忧外患,如同层层枷锁,困得云梦泽几乎喘不过气。苏轶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地图上划过。硬拼是下策,死守是绝路,必须想办法破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黑鸮令和鄳县的红土线索上。共尉来得太巧,太有准备。“黑鸮”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提供了情报?还是……有更直接的联系?
“老默那边,还没有新消息吗?”苏轶问道。
青梧摇头:“鬼哭林那边依旧戒备森严,老默不敢妄动。共尉大军动向,似乎也并未与那据点有明面联系。”
线索似乎断了。苏轶蹙眉沉思。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外部线索,必须立足于云梦泽自身,找到打破僵局的办法。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云梦泽与共尉大营之间的区域逡巡。共尉立寨谨慎,但五千人马的消耗是巨大的,粮道是其命脉。若能断其粮道……
“惊蛰,”苏轶忽然开口,“共尉粮草从何而来?由谁押运?路线可知?”
惊蛰精神一振,立刻回道:“据斥候探查,其粮草主要从临江国境内沿沅水支流漕运而至,押运兵力约千人,每五日一补给。路线相对固定,但必经一段名为‘老鸦口’的狭窄水道。”
“老鸦口……”苏轶手指点在地图上那处形似乌鸦嘴的河道转弯处,“此地如何?”
“两岸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水流湍急,确是设伏良地。只是……”惊蛰犹豫道,“我军兵力本就不足,若再分兵设伏,主营防守……”
“不必大军前往。”苏轶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挑选三百精锐,不需正面接战,只需携带弓弩、火油,于老鸦口两侧山崖设伏。待其粮船通过时,以火箭焚其粮船,以滚木礌石阻塞水道!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他要的不是全歼押运队,而是瘫痪其补给线!只要粮船被毁,水道被阻,共尉五千大军顿成无根之木,看他还能围困多久!
“此计大妙!”惊蛰眼睛一亮,“末将愿亲自带队!”
“不,你需坐镇主营,应对共尉可能的报复性进攻。”苏轶否决了他的请命,目光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老默副手,一名代号“影牙”的锐士,“影牙,你带三百山地好手去,要快,要狠,要干净利落!”
“诺!”影牙躬身领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