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创伤需要时间抚平,但云梦泽的脉搏却不敢有片刻停歇。表面的疮痍之下,更为隐秘的脉络开始搏动。老默精心挑选的两支小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一去,便带走了苏轶(扶苏)部分的心神。
他深知,与共敖的战争是明刀明枪的较量,胜负取决于实力与意志。而与“黑鸮”的博弈,则是在迷雾中的缠斗,胜负取决于情报与先手。鄳县的红土线索,是当前唯一能抓住的线头。
与此同时,云梦泽内部的建设与恢复,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得益于吴芮方面“善意”提供的铁料和药材,百工坊的修复进度加快了不少。陈穿与公输车几乎将铺盖搬进了工坊,带着匠人们日夜钻研那几卷墨家典籍,试图将理论更快地转化为实用的技艺。
这一日,苏轶正在巡视新建的、依据《守圉篇》改良的水门。这处水门位于云梦泽通往外部的一条主要水道上,不仅加固了闸口,更在两侧暗藏了可伸缩的青铜倒刺和依据杠杆原理驱动的拍杆,若有敌船强行冲击,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泽主,此处机关尚在调试,水力驱动拍杆的力道与时机,还需反复校准。”负责此处的年轻匠师恭敬地汇报,他是公输车新提拔的弟子,名唤鲁云,对机关之术颇有天赋。
苏轶仔细观察着水流的冲击与机关联动的细节,点了点头:“不急,务求稳妥。墨家之学,重在一个‘巧’字,而非一味求勐。找到力与巧的平衡,方为上乘。”
正说着,青梧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主公,派往鄳县的人,有消息传回了。”
苏轶眼神一凝,示意鲁云继续调试,自己则与青梧走到一旁僻静处。
“如何?”
“消息是老默亲自送回,用了最紧急的渠道。”青梧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他们潜入鄳县境内,费了些周折,果然在县城以北三十里处,一片名为‘鬼哭林’的险僻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据点。那里明面上是一处废弃的矿坑,但暗地里守卫极其森严,布设了许多奇特的机关陷阱,风格……与狼嚎谷中所见,颇有相似之处。”
苏轶心中一凛:“确定是‘黑鸮’?”
“老默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但远远观察到,有黑衣人在其中活动,其身形步法,与袭击黑石谷的贼人极为相似。而且,他们在据点外围的暗哨身上,发现了这个。”青梧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块沾着泥土的碎布,布料是普通的麻布,但边缘却用一种特殊的黑色丝线绣着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鸮”字图案!
与那黑鸮令上的纹饰,同出一源!
“果然在鄳县!”苏轶接过碎布,指尖摩挲着那个微小的图案,眼中寒光闪烁,“吴芮知道吗?”
“这正是蹊跷之处。”青梧道,“那‘鬼哭林’虽险僻,但仍在衡山国境内,距鄳县城不算太远。如此规模的隐秘据点,吴芮作为封国之主,说完全不知情,恐怕难以让人信服。但据老默观察,那据点与外界的联系似乎非常隐秘,并未见有衡山国官方人员往来。倒像是一支……借地藏身的孤军。”
苏轶沉吟不语。吴芮可能知情,也可能不知情。甚至可能,这“黑鸮”是某个更大势力安插在衡山国境内的钉子,连吴芮自己都被蒙在鼓里,或者……是被某种力量所制约,不得不默许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