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塞北饿狼的吐息,卷着细碎如盐的雪沫子,刀子般刮过燕山起伏的脊梁。天地间一片肃杀灰白,呵气成霜。然而,在宣府镇外,一处被特意平整、视野开阔得能跑马的巨大校场上,此刻却如同烧开了的鼎沸油锅,人声喧嚣,热气蒸腾,硬生生在这冰天雪地里辟出一方灼热的天地!
今日,注定载入史册!一场史无前例、画风清奇的“阅兵式”即将上演——大明九边军粮保障体系暨熊猫物流网络竣工大检阅!检阅席上,坐着那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左右簇拥着太子朱标、燕王朱棣、魏国公徐达、凉国公蓝玉等一票跺跺脚大明抖三抖的狠角色,还有各部堂官、勋贵、藩王,个个裹着厚厚的貂裘,眼神或好奇,或审视,或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校场北侧,临时搭建的观礼台巍峨如小型城楼,旌旗猎猎,绣着龙纹的明黄大纛在寒风中绷得笔直。甲胄鲜明的御前侍卫如同冰冷的铁人桩,钉子般楔在四周。朱元璋端坐中央,一身玄色常服外罩着厚实的紫貂大氅,并未着龙袍冕旒,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生杀予夺的帝王威压。他目光如鹰隼,缓缓扫过下方空旷的校场,又掠过远处隐约可见的宣府城墙,最后落在侧前方一个身影上。
李拾。
这位“便民伯”今日没穿锦袍玉带,而是套着一身特制的深蓝色“工装”——裁剪利落,质地厚实耐磨,左胸位置用银线绣着一个憨态可掬却又带着点睥睨意味的熊猫啃竹子徽记。他手里没捧象牙笏板,却握着一个用铁皮卷成的、造型粗犷的扩音喇叭,在这肃穆的皇家场合显得格外扎眼,又莫名地…契合。
“陛下,时辰已到。”李拾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带着金属的混响,清晰地送入朱元璋耳中。
朱元璋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从鼻腔里沉沉地“嗯”了一声,如同闷雷滚过。
就在这声“嗯”落下的刹那——
呜——!!!!!!!!
一声前所未有的、撕裂苍穹的汽笛长鸣,如同洪荒巨兽从地底深渊发出的第一声宣告世界的咆哮!其声之雄浑!其势之暴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能震碎人的耳膜,撼动脚下坚实的冻土!连观礼台上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紧!
紧接着!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不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那种有节奏的震动,而是一种沉闷、压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律动!如同沉睡的巨神正在翻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死死钉在校场东侧的入口!
那里,滚滚浓密如实质的白色蒸汽,如同决堤的瀑布洪流,猛地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入口!在蒸汽翻腾的帷幕之后,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巨兽的瞳孔,穿透白雾,越来越亮!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沉重、铿锵、充满力量感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巨神行军的战鼓,一声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蒸汽的帷幕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撕开!
一头狰狞的钢铁巨兽,冲破白雾的阻隔,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缓缓驶入阅兵场!
蒸汽列车方阵!降临!
打头的,正是经过蒯祥团队倾力魔改、漆成肃杀玄黑色的“洪武号”车头!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牵引工具,而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巨大的烟囱如同愤怒的黑龙,喷吐着夹杂暗红火星的滚滚浓烟!两侧直径超过一丈的硕大主动轮,如同泰坦巨神的臂膀,沉稳而霸道地转动着,带动下方特制的、加宽加厚、覆盖着狰狞防滑钢齿的复合履带!履带每一次碾压在冻硬的土地上,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留下深达半尺、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恐怖印痕!
车头之后,并非寻常的平板或厢式车厢!而是整整十节被彻底改装成“移动战争平台”的钢铁怪物!车厢两侧厚重的木质护板被完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手腕粗的精钢围栏!每一节平台上,五十名身披制式玄甲、手持丈八长枪或神机劲弩的精锐边军,如同钢浇铁铸的雕像,肃然屹立!任凭寒风如刀割面,列车颠簸起伏,他们身形纹丝不动!冰冷的铁面罩下,只有一双双饱经战火淬炼、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直视前方,透着一股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凛冽杀气!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节平台的最前端,赫然固定着一门黝黑锃亮、炮管粗短、散发着死亡冰冷气息的佛郎机速射炮!黑洞洞的炮口斜指铅灰色的苍穹,如同沉默的獠牙,等待着择人而噬的命令!
**哐当!哐当!**十节武装到牙齿的移动堡垒之后,是二十节巨大的平板车厢!上面堆叠着如同小山般的、覆盖着防水油布的标准化“福”“禄”竹篾箱!箱体上清晰的熊猫啃竹子标记无声宣告着它们来自何方!更扎眼的,是用粗大铁链牢牢固定在平板上的小型蒸汽锅炉和履带式运输车!这些冰冷的工业造物,与前方肃杀的军阵形成奇异的组合,无声地炫耀着这条钢铁动脉所蕴含的、足以支撑一场灭国战争的恐怖后勤力量!
整整三十一节的庞然大物,如同一条从神话中走出的钢铁巨龙!喷吐着遮天蔽日的浓烟与蒸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交响(汽笛、履带碾压、金属摩擦、蒸汽嘶吼),以无可阻挡、碾碎一切的姿态,缓缓驶过观礼台前方!它所过之处,留下的是弥漫的硝烟味、刺鼻的煤烟味、滚烫的蒸汽、深深的履带沟壑,以及…观礼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双瞪大到极限的眼珠!
当那狰狞的“洪武号”车头,如同移动的钢铁山峦,缓缓驶过观礼台正前方时——
立于车头驾驶室旁开放式平台上的蒯祥,这位工部扛把子,此刻也是一身沾满油污的深蓝工装,脸上蹭着煤灰,花白胡子在狂风中乱舞。他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工程师之魂,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拉动了身旁一根粗大的汽笛拉杆!
**呜——!!!!!!!!**
比刚才更加高亢、更加持久、更加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汽笛声,如同受伤的巨龙发出的终极咆哮,悍然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观礼台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
肃立在第一节武装平台最前方、如同铁塔般的赵大锤,猛地吸足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脖颈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他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了那声足以让塞北群狼噤声的惊天怒吼:
“大明——!!!”
这吼声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