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女子急切、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天籁般,穿透了风雪的咆哮和深渊的呜咽,在狭窄的铜管中炸响,直接灌入李小二紧贴在传音口、冻得发麻的耳朵里:
“小二!听我说!别硬砸!用辣油!用辣油混铁粉!快!”
是苏甜儿的声音!来自百里之外、温暖却同样焦灼的实验室!
“辣油?”李小二懵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对!辣油!我们刚试出来!”苏甜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激动,语速飞快,“高浓度辣油混合极细的生铁粉!一比三!搅匀!浇在断裂接口!它能瞬间腐蚀掉锈垢油污,里面的辣椒素和铁粉在高温和压力下能形成一种…一种类似焊锡的速凝胶!虽然不持久!但顶住这一坡足够!快!没时间解释了!照做!”
辣油?焊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这是苏甜儿!是那个能用辣油融化泄压阀冰封、用压缩饼干砸死狼的苏甜儿!
李小二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他扯着嗓子朝上吼:“辣油!生铁粉!快送下来!”
悬崖上方一阵骚动。很快,一个密封的牛皮水袋和一小袋磨得极其细腻、如同黑沙般的生铁粉被绳索吊了下来。
李小二用颤抖的、染血的手,按照苏甜儿说的比例,将粘稠、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暗红色辣油和冰冷的铁粉在皮袋里疯狂摇晃混合!混合物很快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如同岩浆般粘稠的暗红胶泥。
他毫不犹豫,将袋口对准履带断裂处那扭曲、冰冷的金属接口,狠狠挤压!
“嗤啦——!!!”
滚烫的辣油铁粉混合物接触到冰冷的断裂金属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碰到了冰块!一股极其浓郁、辛辣刺鼻、带着铁锈味道的白烟猛地腾起!混合物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渗入断裂面的缝隙和锈蚀处,发出剧烈的“滋滋”声!断裂的金属接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冰冷的铁灰色变成了灼热的暗红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煅烧!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辛辣铁腥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李小二的脸被熏得通红,眼睛刺痛流泪,但他死死盯着那接口!
“快!把断裂的履带板推过来!卡死位置!”他朝上嘶吼。
悬崖上的人用撬棍和绳索,奋力将断裂脱落的沉重履带板推回原位,对准那被辣油混合物烧得赤红、软化、甚至微微熔融的断裂接口!
“压住!用千斤顶顶死!”李小二吼得嗓子冒烟。
巨大的力量通过千斤顶传递,将被辣油“焊接”的断裂面死死压合在一起!
“滋啦…滋啦…”赤红的接口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冷却、凝结!暗红色的混合物凝固成一种极其坚硬、粗糙、带着无数铁粉颗粒的黑色“疤痕”,如同巨兽身上一道狰狞的焊疤,将断裂的履带板硬生生“焊”了回去!
“试试!慢速!给一点点动力!”李小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悬崖上,负责操作的司炉颤抖着,扳动了动力阀手轮。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断裂后又被“辣油焊铁”强行粘合的履带,在驱动轮的带动下,竟然极其艰难地、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虽然接口处那黑色的“焊疤”在巨大的拉力下微微变形、甚至崩裂掉下几块碎渣,但它——撑住了!没有再次崩断!
“成了!辣油神了!”悬崖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李小二被迅速拉上悬崖。他瘫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肺部如同火烧,双手虎口血肉模糊,脸上被辣油蒸汽熏得又红又肿,狼狈不堪。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依旧空荡荡的。那串象征着“家”的钥匙,永远留在了深渊里。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喃喃道:“家…没了…钥匙…坠了…”
就在这时!
“嗡——!”
那根刚刚传递了救命信息的铜质传音管,再次剧烈震动起来!频率比刚才更加急促!
李小二下意识地将耳朵贴过去。
铜管里,不再是苏甜儿冷静急切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哭腔、裹挟着凛冽风雪、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喊的女声——是小翠!
她的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李小二的心上:
“李…小二!你个…傻子!听…听着!”
“房!不要了!地基!不要了!爹…我去说!”
“我小翠…这辈子…”
“就要你…活着!”
“活着回来…”
“跟我…成亲——!!!”
最后那声“成亲”,如同杜鹃啼血,带着穿透灵魂的决绝和期盼,在呼啸的风雪中久久回荡,顺着冰冷的铜管,狠狠撞进李小二的耳膜,撞进他那颗刚刚失去钥匙、冰冷绝望的心房!
李小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血肉模糊的掌心!他抬起头,望向风雪弥漫、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向身后那台靠着“辣油神焊”重新站稳、如同浴火重生的钢铁巨兽,再摸摸腰间空荡荡的钥匙扣…
一股滚烫的、比辣油更灼热的东西,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疼痛和失去“家”的冰冷绝望,在他胸膛里轰然炸开!
他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泪、雪水和辣油的污渍,朝着驾驶舱踉跄走去,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风雪中炸响:
“后面的车!给老子跟紧了!”
“辣油开路!目标——宣府!”
“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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