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灼灼,如同两盏不灭的灯火,直直地看进李拾眼底深处,坦荡、真诚,毫无保留:
“李兄弟,我赵大锤是个粗人!脑袋里装的都是排兵布阵、冲锋陷阵的勾当!你那些弯弯绕绕的生意经,老子听不懂!朝堂上那些大人物们今天刮东风明天刮西风,老子更搞不明白!”他大手一挥,仿佛要拂开那些无形的迷雾,“老子只知道一件事!没有你李拾,没有你捣鼓出来的这个驿站!没有那些辣条、压缩饼干、自热锅!边关的兄弟们,得饿着肚子拿命去填!得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
他粗糙的手指猛地指向李拾手中那块沉甸甸的暗金令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这牌子!朝廷的规矩,能挡一次死罪!陛下亲赐!见牌如见君!只要不是扯旗造反、刨了老朱家的祖坟,就算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亮出这牌子,也能换条命回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都掏空,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托付的重量:
“我!把它!给你!”
“给我?!”李拾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中的紫檀盒子连同那块冰冷的金牌瞬间变得重逾千钧!他几乎要拿捏不住!“赵大哥!这太…太贵重了!这是你用血、用命、用九死一生的军功换来的!是你的护身符!我…我怎么能…”
“拿着!”赵大锤猛地低吼一声,如同虎啸山林,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李拾的话!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拾的肩膀上,那力道沉实得让李拾一个趔趄,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和力量都灌注进去:
“你做的事!是在看不见的刀尖上跳舞!比老子们在边关真刀真枪的厮杀,还他娘的凶险十倍!朝廷里那些红眼病,晋商那些输不起的杂碎,边军里未必都干净的耗子,江湖道上盯着这块肥肉的狼崽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明枪暗箭等着你?”赵大锤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穿透黑暗,看到了那些无形的威胁,“我赵大锤,一个粗胚武夫,别的帮不了你!就这块牌子!或许…或许能在你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候,替你挡那么一下!拉你一把!”
他又用力拍了拍李拾的肩膀,那动作带着边军汉子特有的、近乎粗粝的豪迈与托付:
“李兄弟!你给我听好了!好好活着!把这驿站,给老子好好开下去!开到天边去!让更多的兄弟,能吃饱肚子去干架!这牌子放你手里…”他顿了顿,斩钉截铁,“比塞在我这武夫怀里,更有用!更有大用!”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以后万一…老子是说万一!你摊上了泼天的大祸,掉进了爬不出来的坑…别怂!别怕!亮出这牌子!就大声告诉他们——”
赵大锤挺直腰板,胸膛拍得砰砰响,虎目圆睁,声震垛口:
“这是我赵大锤!用脑袋!用砍下的鞑子首级!用这些年所有的军功苦劳!押给李拾兄弟的保命符!老子用这条命和所有的前程…保他!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这个面子!”
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流淌在古老的条石上。
手中那块“丹书铁契”免死金牌,散发着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心脉。
赵大锤那番掷地有声、以命相托、重逾泰山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在耳边轰然回响,震得李拾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息。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在火光与月光交织下、眼神坦荡得如同北境辽阔天空的汉子。那张被风霜刻下沟壑、此刻却写满不容置疑决断的国字脸,在李拾眼中,比任何稀世珍宝都更加耀眼。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窝最深处炸开!汹涌澎湃,直冲眼眶!酸涩与灼热交织,几乎要冲破堤坝!
李拾紧紧攥住了手中那方冰冷的紫檀木盒,连同盒子里那块承载着军功、血火与生死情谊的暗金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份千钧重的信任、这份托付生死的羁绊,彻底烙印进自己的骨血里!
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腾,最终,只化作两个沉重无比、却饱含了所有滚烫心绪的字,从喉咙深处滚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赵大哥…多谢!”
夜风吹过垛口,呜咽着,仿佛在为这无声的誓言作证。
这份“军功折现”的天使投资,硬核得足以撼动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