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从北平直指山海关外:
“日均粮秣吞吐!需保——两万五千斤!斤两不得有缺!如同血脉,日夜不息!”
最后,他冰冷如刀锋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最东端、那座巍峨关隘的标记上,声音如同冰河开裂:
“五月朔日!五月初一!本王——亲临山海关!”
朱棣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流,扫过李拾苍白却坚毅的脸,扫过韩千乘绷紧的下颌,扫过江小鱼眼中燃烧的不服,扫过李小二惊恐颤抖的身躯,最终定格在虚无的空气中,带着森然无匹的杀意,一字一句,如同阎王的判词:
“查验军粮!少一斤…迟一刻…”
他微微一顿,那短暂的停顿,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延误军机者——斩!”
“办事不力者——连坐!”
“本王——”
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九天龙吟,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意志,响彻整个议事棚,甚至压过了蒸汽的嘶鸣:
**“——说到做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棚内只剩下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蒸汽管道那如同永恒心跳般规律的“嘶嘶”声。那“斩”字和“连坐”二字,如同两桶冰水混合着碎冰碴,兜头浇下,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冻僵了每一寸皮肤!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朱棣说完,再不看任何人一眼。玄色袍袖猛地一拂,带起一股冰冷的气流。他转身,大步流星,沉重的军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咚!咚!咚!”声,每一步都敲在开启的死亡倒计时鼓点上!身影迅速消失在议事棚厚重的油毡布门帘之外。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码头的喧嚣彻底吞没。
棚内的压力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凝实,如同凝固的水银。
李拾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摊刺目的茶水污渍和碎裂的瓷片,越过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棚壁上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上。
舆图上,属于“磁公便利”网络的绿色光点(在他脑海中)只有八个。还有七个站点,如同地图上沉默的、尚未点亮的星辰,散落在宣府、大同、辽东那广袤而寒冷的大地上。而连接它们的,是尚未贯通的、象征着未知与艰险的虚线。
朱棣消失的方向,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刺骨、带着血腥味的杀意。
李拾眼中最后一丝侥幸、最后一点退路,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灰烬,彻底消散无踪。只剩下如同淬火精钢般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转过身,脊梁挺得笔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韩千乘的凝重、江小鱼的憋屈、李小二的恐惧…
“都听见了?”李拾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死寂的议事棚内轰然回荡:
“五月朔日!十五站全通!日均两万五千斤!”
他抬起手,指向墙上那巨大的舆图,手指如同指向命运咽喉的利剑:
“二十天!”
李拾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战意和冰冷的清醒:
“从现在起——”
他深吸一口气,字字千钧:
**“没有退路!只有——玩命!!”**
蒸汽管道依旧在嘶嘶作响,如同为这场背水一战吹响的、永不停止的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