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
“噗通——!!!”
那什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狠狠劈中了天灵盖!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像两截被抽掉了骨头的烂面条,直挺挺地、重重地砸跪在冰冷坚硬的冻土地上!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筛糠般剧烈颤抖的躯壳!
“锦…锦…锦衣卫!!”他失声尖叫,声音扭曲变调,尖锐刺耳,带着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的哭腔,“大…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瞎了狗眼!被猪油蒙了心!冲撞了大人虎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是人!!”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嚎求饶,一边抡起粗糙的巴掌,用尽全身力气,左右开弓,狠狠抽打在自己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
“啪!啪!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隘口里回荡,每一下都结结实实!不过几下,那张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开裂,鲜血混着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身后的十几个兵丁,此刻更是吓得魂飞天外!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无常!连滚带爬、稀里哗啦地跪倒一片!额头不要命地往冻得梆硬的地上猛磕!“咚咚咚”的闷响声不绝于耳!哭喊声、求饶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凄惨到了极点。
**锦衣卫!**
这三个字,在大明疆域之内,就是活阎王的代名词!是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催命符!他们这些边陲卫所里混吃等死、敲诈勒索的小虾米,在真正的锦衣卫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对方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荒山野岭!
韩千乘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这群如同烂泥般瘫软、丑态百出的蝼蚁。他缓步上前,走到那还在疯狂抽自己耳光的什长面前。用手中那块冰冷沉重、象征着无上权柄与死亡的玄铁飞鱼牙牌,如同拍打一件肮脏的垃圾般,轻轻拍了拍对方那冷汗涔涔、又红又肿、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脸颊。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侮辱和冰冷的审判意味。
“卫所之兵,”韩千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带着冻裂一切的寒意,“守土安民,保境安邦,方是职责所在。”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兵痞们,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脆弱不堪的心防上:
“尔等,却在此私设路卡,盘剥行商,勒索军需!形同匪类!谁给你们的胆子?嗯?”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什长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磕头磕得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声音嘶哑绝望,“是…是上头!是上头吩咐的啊!说…说这雁翅口风水好…来往人多…能…能收点茶水钱…贴补贴补弟兄们…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大人!”他语无伦次,只想拼命甩锅,把自己摘干净。
“奉命?”韩千乘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裂开的一道寒缝,“奉谁的命?”
“是…是…”什长猛地一哆嗦,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是刘指挥!蓟州卫的刘大川刘指挥使大人!”话一出口,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瞬间被更大的惊恐填满!完了!彻底完了!他把天捅破了!
韩千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则是冰冷的嘲讽。他收回牙牌,看也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瘫软、彻底绝望的什长和那群抖若筛糠的兵丁,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他转向旁边惊魂未定、看得目瞪口呆的王老五等人,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无波的冷硬:
“障碍已除,速速通行。”
他目光扫过那些盖着油布的粮车,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延误军需,你们担待不起,边关的将士,更等不起。”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啊!”王老五如梦初醒,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让他声音都变了调,激动得差点也给韩千乘跪下。他慌忙招呼同样劫后余生、满脸感激的车夫们:“快!快!把木头拖开!赶车!快走!别耽误了赵百户的大事!”
车夫们如同打了鸡血,七手八脚地将那两截沉重的断木奋力拖到路边。驴鞭甩得啪啪响,催促着牲口。二十辆驴车重新启动,车轮滚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前方战事的紧迫感,飞快地驶过隘口。每一辆车经过韩千乘身边时,车夫们都情不自禁地投去敬畏如神只、感激如再造的目光。
韩千乘如同崖边孤松,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车队卷起的烟尘消失在官道尽头。
直到最后一辆车的影子也看不见了,他才缓缓地、如同转动一具冰冷的机器般,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那滩烂泥般的什长。
那目光,比这初冬的寒风更刺骨。
“听着。”韩千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什长和每一个兵丁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宣判命运般的冷酷,“滚回去,告诉你们那位‘风水大师’刘指挥使。”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地:
“雁翅口的风水,从今日起,变了。”
“让他收拾收拾他那点破烂家当。”
韩千乘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讥诮:
“准备去辽东卫…”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如同猫戏老鼠:
“…喝风吧。”
“喝风”二字落下,如同给这什长判了死刑!去辽东苦寒之地喝西北风?那跟流放充军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惨!
不再理会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彻底吓傻了的什长和那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兵丁,韩千乘转身。青布直裰的身影与那名精悍手下汇合,两人如同融入山林的鬼魅,脚步轻点,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官道旁那片枯黄萧瑟的密林深处,再无踪迹可寻。
凛冽的寒风,呜咽着穿过空旷死寂的雁翅口。只剩下瘫软如泥的兵痞,两截狰狞断裂的原木,还有那面写着“缴费”的破木牌,在冰冷的晨光中,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那场微不足道、却又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惊魂插曲。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玄铁飞鱼腰牌那股子冰冷的血腥气,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