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傅友文案!
这几个词如同一个个炸雷,在税吏头目脑子里连环爆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瘫跪在了冰冷的、满是冰渣的地上!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上下牙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
“韩…韩…大人…卑职…卑职…”他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锦衣卫!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傅友文的案子,更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的绝命旋涡!自己一个小小的税吏,竟然被卷进了这种漩涡?他此刻恨不得穿越回昨天,狠狠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子!
“退税。”韩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退!卑职这就退!立刻!马上!”税吏头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进税关小屋,几乎是砸开了库房铁锁,手忙脚乱地翻出那厚厚一沓还没来得及焐热的银票(包括昨天和“理论”上的八千两),又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双手捧着,如同供奉祖宗牌位一样,抖抖索索、高高举过头顶,递到韩猛面前。
“大…大人…全…全在这了…请…请大人过目…”他头埋得低低的,汗水混合着雪水,糊了满脸。
韩猛看都没看那堆银票,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比地上的寒冰还要冷。
就在税吏头目以为噩梦即将结束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却不是接银票,而是随意地在那厚厚一沓银票上拨拉了一下,然后…**抽走了最上面那张**。
是李拾。
他捻着那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脸上带着一种人畜无害的、甚至有点腼腆的笑容,走到浑身散发着冰冷煞气的韩猛身边。
“韩将军,”李拾的声音温和清朗,与这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昨日将军古道热肠,欲为在下垫付税款,这份情谊,李某铭记于心。”
韩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只见李拾将手中那张银票,以一种极其自然、却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巧巧地…塞进了韩猛那玄色大氅的袖袋里!
“这钱,权当是李某借将军的。”李拾的笑容越发真诚,“利息…咱们好商量。”
话音未落,李拾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张薄薄的、泛着淡淡黄光的…草纸?他手腕微微一抖,那草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小团跳跃的青色火焰!火焰之中,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血色符文一闪而逝!
青焰并未灼伤李拾的手指,反而如同活物般,在他掌心上方跳跃、盘旋。李拾屈指一弹,那团燃烧着血色符文的青焰,如同归巢的萤火,飘飘悠悠,精准地落在了韩猛那只刚刚拍碎冰案、还戴着皮手套的掌心!
火焰触碰到皮手套的瞬间,无声熄灭。
只留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细腻的灰烬,静静地躺在韩猛的掌心。
紧接着!
那灰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韩猛掌心飞速地旋转、凝聚!丝丝缕缕的血色纹路从灰烬深处渗透出来,如同活着的毛细血管,迅速交织、勾勒!眨眼之间,一张由灰烬与血纹构成的、散发着诡异不祥气息的“借据”,清晰地烙印在了韩猛的掌心皮肤之上!
“债主:李拾
欠债人:韩千乘
欠款:人情x1
利率:年息复利300%
偿还方式:随缘(债主指定)”
血色的字迹,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皮肤上,带着一种灵魂层面的灼痛感,却又诡异地没有留下任何物理伤痕。那“年息复利300%”几个字,红得尤其刺眼,仿佛在无声狞笑。
韩猛(韩千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那无形的、却沉重如山岳的“血契”!人情债?复利300%?!这他妈比阎王爷的生死簿还黑!他看向李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惊愕、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棋逢对手的荒谬感。
李拾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对着还在筛糠的税吏头目露齿一笑,笑容阳光灿烂:“税官大人,通关文牒?”
“给…给给给!立刻放行!快!快开门!”税吏头目如梦初醒,声嘶力竭地对着手下嚎叫,生怕慢了一秒,那位煞星韩大人或者这位诡异莫测的李掌柜,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沉重的城门吱呀呀打开,覆甲磁悬车队再次启动,碾过一地狼藉的冰屑和税吏破碎的尊严,缓缓驶出居庸关瓮城。
风雪似乎更大了,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车队即将彻底驶离税关范围时,走在最前面的李拾,却突然勒住了马缰。
他回过头,目光越过漫天风雪,落在了税关门楣上那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课税司”。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吸髓敲骨的衙门气。
李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抬手,指了指那块匾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刚刚走到他身旁、正盯着自己掌心“血契”脸色阴晴不定的韩猛耳中:
“韩大人,您不觉得…那块匾,字儿有点小?气势…不太够啊?”
韩猛闻言,猛地抬头,顺着李拾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课税司”三个字,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契约,再联想到昨日税吏的嘴脸和今日这架冰秤的闹剧…一股难以言喻的邪火,混杂着某种被算计的憋屈感,轰地一下直冲顶门!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拾一眼,那眼神,比这燕山的风雪还要凛冽十倍。然后猛地一夹马腹,玄色大氅在风雪中卷起一道凌厉的弧线,率先冲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李拾看着韩猛消失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那块“课税司”的匾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只剩下风雪般的淡漠。
“驾。”他轻喝一声,车队加速,彻底消失在居庸关外的风雪迷途之中。
当夜,风雪如怒。
一支沉默得如同幽灵的黑影小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居庸关税关的屋顶。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嘎吱…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风雪的掩护下显得微不可闻。
第二天清晨,当被冻醒的税吏头目揉着惺忪睡眼,习惯性地抬头望向税关大门时——
“噗通!”
他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的雪地里,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浑身抖得像通了高压电!
门楣之上,那块象征着朝廷法度、代表着他们敲骨吸髓权力的“课税司”金字匾额…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无比、通体由玄铁铸造、足有一丈多长、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铁碑!
铁碑之上,四个大字铁画银钩、张牙舞爪、力透碑背,带着一股子冲天的桀骜与毫不掩饰的帝王怒火,如同四条被激怒的黑龙,咆哮着砸进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眼里:
“课你祖宗”!
那字迹狂放不羁,笔锋如刀似戟,透着一股子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正是燕王朱棣的亲笔!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滴着血,燃烧着冰!
更绝的是,在铁碑右下角的落款处!
没有印玺!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深深烙印在玄铁之中的图腾——那头夜班神教的标志性熊猫!但此刻,这熊猫再无半分憨态!它圆睁着怒目,呲着森白的獠牙,一只肥厚有力的前爪,正狂暴地、凶狠地撕扯着一张小小的画像!那画像虽然线条简略,但特征极其鲜明:瓜皮小帽,两撇老鼠须,一双惊骇欲绝的三角眼…赫然正是昨日那税吏头目的尊容!画像已被熊猫的利爪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半个脑袋在爪尖绝望地颤抖!
冰冷的玄铁碑身,狂放的四个大字,暴怒撕扯的熊猫图腾,支离破碎的税吏画像…在居庸关凛冽的晨光与未化的积雪映衬下,构成了一幅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充满黑色幽默与极致威慑力的画面!
“呃…呃…”税吏头目指着那铁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一股腥臊味在雪地上缓缓弥漫开来。
风雪卷过铁碑,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那四个字:课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