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进城!”夜班神教的汉子们如梦初醒,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压抑许久的豪情被这钢铁座驾彻底点燃!
就在车队刚刚启动,沉重的磁悬车轮碾过冻土,发出低沉的轰鸣,即将驶入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瓮城城门洞时——
“慢——着——!”
一个拉长了调子、如同粉笔刮过黑板般尖利刺耳的声音,骤然从瓮城内侧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这声音带着一股子衙门里特有的、浸透了油滑和刻薄的腔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阴影里,慢悠悠地踱出来一个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吏员袍服,外面罩着件半旧不新的羊皮坎肩,头戴一顶同样油腻腻的瓜皮小帽。一张脸干瘦蜡黄,两撇老鼠须在寒风里抖索着,一双三角眼却精光四射,像探照灯一样在三十辆钢铁巨兽身上来回扫视,最终精准地钉在了领头的李拾脸上。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被磨得起了毛边的册子。
正是守城税吏!
“哟,好大的阵仗啊!”税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进城?行啊,咱大明律法森严,该交的税,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他动作麻利地翻开手中那本厚厚的《北平关税则》,手指头沾了点唾沫,哗啦啦翻到册子最后几页,指甲精准地戳在一行蝇头小字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得意:
“瞧仔细喽!《北平关税则》补充条例,末页第三条!‘凡入城车辆,非农非商、形制怪异、有奇技淫巧之嫌者——’”
他故意顿了顿,三角眼挑衅地扫过那些覆甲磁悬车,重点在那些幽蓝的磁石和熊猫图腾上停留片刻,嘴角咧得更开了:
“税!倍!之!”
他啪地一声合上册子,下巴微抬,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头,在李拾面前晃了晃:
“新车入城税,每辆——二十两雪花纹银!童叟无欺!”
“二十两?!”一直跟在李拾身后当人形背景板的李小二(AI分身)瞬间炸毛了,半透明的数据流身体都激动得闪烁起来,尖叫道,“掌柜的!他这哪是收税,这分明是拦路抢劫!抢得比黄河水匪还专业!”
税吏那冰刀般的目光“唰”地一下就从李拾脸上剐到了李小二身上,阴恻恻地冷笑:“抢?哼!本官秉公执法!还有——”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毒蛇吐信,猛地指向整个车队,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本官说的二十两,是——每!车!二!十!两!”
“嘶——!”
这次轮到夜班神教这边集体倒抽冷气了!三十辆车!每辆二十两!那就是整整六百两!
风雪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加剧!鹅毛般的雪片疯狂扑打在众人脸上。一张无形的、写着“六百两”三个血淋淋大字的税单,如同招魂的白幡,带着透骨的寒意和官府的威压,狠狠拍在了李拾的脸上!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韩猛眉头紧锁,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上前一步,沉声对李拾道:“李掌柜,若一时不便凑齐现钱,末将…”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燕王的面子,或许能通融一二,或者他个人可以先垫付。
“不必劳烦韩将军。”
李拾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断了韩猛。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怒容,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讥诮。
在税吏那得意洋洋、如同逮住肥羊的目光注视下,在韩猛疑惑的眼神中,在所有围观者屏息的注视下,李拾慢悠悠地解开了系在自己腰间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粗麻布口袋。
那口袋鼓鼓囊囊,看着沉甸甸的。
税吏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了——难道这小子真带了六百两现银?那今天可真是撞大运了!
只见李拾拎起麻袋底部,手腕一翻——
“哗啦啦——!”
没有预想中白花花的银锭碰撞声。
倒出来的,是一块块、一根根、长约一尺、婴儿手臂粗细、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冻了千百万年的深红褐色的…**条状物**!
这些玩意儿硬邦邦的,砸在冻得梆硬的夯土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甚至弹跳起来!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散发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辛辣、咸香、甜腻又带着点油脂凝固后怪异味道的气息。
整整六百块!
堆成了一座散发着怪味的小冰山!
“???”税吏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一个大写的懵逼。他三角眼瞪得溜圆,看着地上那堆不明物体,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这…这是何物?!你…你耍本官?!”
李拾弯腰,随手捡起一根冻得跟铁棍似的玩意儿,屈指在上面“铛铛”敲了两下,声音清脆,如同敲击坚冰。他掂了掂这根“深红铁棍”,一本正经地看向税吏,语气严肃得如同在宣读圣旨:
“此物,乃我夜班神教秘制、专供北疆将士御寒杀敌之新型军粮——‘**寒冰穿云箭**’!其性至刚至阳,食之热血沸腾,力能穿石!其质坚逾精钢,刀斧难伤!”(李小二在旁边疯狂点头,数据流闪烁表示“说明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他顿了顿,迎着税吏那“你他妈在逗我”的眼神,慢悠悠地补上关键一刀:
“按《大明军需律》第十九条明文规定:‘凡运送军械、军粮之车辆,入城过关,一概…**免税**!’”
“免税”两个字,李拾咬得格外清晰,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税吏那张蜡黄的老脸上。
“军…军粮?!”税吏气得浑身发抖,那两撇老鼠须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指着地上那堆冻得梆硬的“深红铁棍”,声音都变了调,“放屁!胡说八道!本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军粮!你分明是投机取巧,藐视王法!来人啊!给本官…”
“呛啷——!”
他话没说完,腰间那把佩刀已被他怒极之下猛地抽出!刀锋在风雪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本官倒要看看,你这‘坚逾精钢’的狗屁军粮,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税吏眼中凶光一闪,双手握刀,将全身力气都灌注于双臂之上!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能在居庸关这种地方混成税吏头目,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一刀,带着破空的风声,凝聚了他被戏耍的怒火和立威的决心,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着地上离他最近的一根冻硬辣条,狠狠地、毫无花巧地——
竖劈而下!
“给老子断——!!!”
“铛——!!!!!”
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劈砍食物、倒像是两柄百炼钢刀全力对撞的恐怖巨响,猛地炸开!
火星!
刺眼的、金红色的火星,如同电焊般猛地从刀锋与辣条接触点迸溅出来!在昏暗的风雪天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半截闪烁着寒光的刀身,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打着旋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噗嗤!”
那半截断刀如同切豆腐般,轻而易举地深深扎进了旁边冻得如同钢铁的夯土地面里,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刀口,刀身还在嗡嗡震颤!
再看地上那根“寒冰穿云箭”!
被砍中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发白的印子!连皮都没破开!反倒是刀口崩裂处,崩飞了几粒细小的、带着白霜的冰渣子。
税吏还保持着双手下劈的姿势,双臂被那恐怖的反震力震得彻底麻木,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只剩下半截)汩汩流下,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刺目的红梅。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从愤怒到凶狠,再到极致的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呆滞。他张着嘴,下巴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地上那根完好无损、仿佛在无声嘲讽他的“深红铁棍”,然后又茫然地看向自己手中那半截断刀,最后目光定格在深深插入冻土的另外半截上…
风雪呼啸着灌进他大张的嘴里。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根冻硬的辣条,那两截断刀,以及税吏脸上那副被彻底玩坏了的表情。
李拾弯腰,慢悠悠地捡起地上那根承受了雷霆一刀却毫发无损的“寒冰穿云箭”,轻轻掸掉上面的冰渣和一点点刀锋留下的金属碎屑。他看都没看石化当场的税吏,只是掂了掂手中这“军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看来,军粮质量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