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被苏甜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苏姐姐怎么…”
就在她点头的瞬间,动作幅度稍大,发髻上那根简单的木簪,突然“啪嗒”一声,滑落下来,掉在沾满糖霜的甲板上!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李小二眼疾手快,弯腰捡起木簪。这是一根很普通的桃木簪,簪头没有任何花哨的雕饰。然而,就在李小二准备递还给小翠时,他的指尖无意中摩挲过簪身末端——
那里,竟刻着三个极其细小、却清晰无比的字!
李小二瞳孔骤缩,将簪子凑到眼前,借着晨光,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瘦——西——湖?”
“瘦西湖?!”苏甜儿失声惊呼!这正是扬州最负盛名的地标!
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她看着那根刻着“瘦西湖”的木簪,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故乡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是我爹…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他说扬州老家…瘦西湖边上…原本有…有一间临湖的小铺子…是…是祖上传下来的…后来…后来被城里的盐商…强…强占了…”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甲板上瞬间寂静。只有秦淮河水哗哗流淌。
当夜,破庙账房,灯火如豆。
李小二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攥着那根刻着“瘦西湖”的木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猛地撞开账房的门,冲到李拾面前!
“店长!”李小二的声音嘶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不顾一切的冲动,“扬州分店!咱们…咱们以后一定要开扬州分店!对不对?!开了分店…就能帮小翠把她家祖传的铺子…从那些黑心盐商手里赎回来!对不对?!”
李拾正对着北平的微缩模型沉思,闻言抬起头,看着李小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面向秦淮河的窗户。
河面上,一艘艘满载着白砂糖的货船,如同移动的小山,在月色下泛着朦胧的银光。那是准备运往北方的军需物资,也是破庙目前最大的现金流来源。
他伸出手指,指向河面上最庞大的一艘糖船,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重:
“能。”
“但赎那间临湖铺子,需要打通扬州的关节,需要砸银子,需要至少——三千两现银。”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李小二:“这钱,不能走破庙的公账,得从咱们的分红里扣。你,舍得吗?”
“舍得!”李小二毫不犹豫,吼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他猛地低下头,如同一个即将押上全部身家的赌徒,手忙脚乱地开始掏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
哗啦啦!叮当当!
他将身上所有的“家当”一股脑地掏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拍在李拾面前的账桌上!
桌面上,散落着:
油腻腻的七十三文铜钱…
三根被压得有些变形、依旧散发着辛香的辣条…
还有半块被小心用手帕包着、边缘已经压瘪、沾着糖霜和一点点可疑牙印的——桂花饼。
那是他今日从小翠的屉笼里买的,没舍得吃完的半块。
少年人的全部家当和一颗滚烫的真心,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如此寒酸,却又如此灼热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