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流动饼坊”旗舰船的船舱深处,堆积如山的订单竹简几乎要将临时搭建的货架压垮。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诱人的麦香和辣油香,更添了一种纸张和墨汁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苏甜儿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出残影,额角的汗珠汇聚成小溪,滴落在账本上晕开墨迹。李小二则如同被抽打的陀螺,在船头船尾、灶台与面案间疯狂穿梭,嗓子早已喊劈,猩红的“饿死了么”马甲后背被汗水浸透,颜色更深了一层。
小二q群
“掌柜的!甲字仓面粉告急!”
“甜儿姐!丙字仓蜂蜜只剩半罐了!”
“小二!码头石磨坊的王把头问明天还续租不?好几家粮行等着呢!”
坏消息如同冰雹,砸得人头晕眼花。舱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连磨盘那沉闷的轰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
“哗啦——!!!”
一声刺耳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开!
只见李拾一脚踹翻了苏甜儿面前那摞摇摇欲坠、记录着“岁寒香”海量订单的账本!竹简、纸张、墨砚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噼里啪啦砸在湿漉漉的船板上!
满舱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懵了,呆若木鸡地看着站在狼藉中央、胸膛剧烈起伏的李拾。
“干!干!干!干个锤子!”李拾的声音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宣泄,“订单是爹吗?银子是祖宗吗?老子不伺候了!”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扫过一张张疲惫、惊愕、写满压力的脸,大手一挥,如同挥刀斩断枷锁:
“传老子命令!破庙集团旗下所有业务——饼坊、外卖、镖局!即刻起!停业!歇火!放假!”
“啊?!”李小二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珠子差点瞪出眶,“歇…歇业?掌柜的!订单怎么办?军粮怎么办?北平分店…”
“凉拌!”李拾粗暴地打断他,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狂放的笑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今天!老子要带你们——团建!”
“团…团建?”苏甜儿看着一地狼藉的账本,又看看状若疯魔的李拾,小嘴微张,完全跟不上节奏。
“对!团建!破庙集团第一届员工狂欢bbq!地点——破庙后院!主题——”李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狂热,“释放压力!燃烧脂肪!肥皂篝火夜!”
夕阳熔金,泼洒在破庙那熟悉的后院。
然而,此刻的后院,却弥漫着一股极其诡异、荒诞不经的气息!
院中央,没有传统的柴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数百块黄澄澄、方方正正、散发着浓郁皂荚清香的——肥皂!垒砌而成的巨大“灶台”!
肥皂块被垒得整整齐齐,如同金字塔般层层叠叠,在夕阳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皂香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
“灶台”中央,已经被粗暴地掏空,塞满了干燥的引火柴。李小二举着一个用竹筒临时改造的、喇叭口被烧得黢黑的“扩音器”,站在肥皂金字塔旁,声嘶力竭地吼着,脖子上青筋暴突:
“破庙的兄弟姐妹们!镖局的英雄好汉们!‘饿死了么’的骑士们!还有我们最可爱的新成员——曾经的丐帮兄弟,现在的跑腿先锋!”他手臂用力一挥,指向那诡异的肥皂灶台,“看!这就是我们今晚的圣火祭坛!由三百块‘破庙至尊去污皂’献祭而成!”
“掌柜的说了!今晚!没有上下级!没有KpI!只有狂欢!只有——**熊猫烈火宴**!”
他话音未落,早已准备好的几个镖师,将手中串好的、油光发亮、裹满地狱红油的——辣条串!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地插进了肥皂金字塔中央点燃的熊熊烈火之中!
“滋啦——!!!”
滚烫的红油瞬间接触到跳跃的火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炸响!浓郁的、霸道的、混合着辣油焦香和奇异皂香的浓烟冲天而起!赤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油亮的辣条,油脂滴落,在肥皂块上滋滋作响,冒出更加诡异的青烟!
“肥皂去油污!辣条增香鲜!此乃掌柜的秘传烧烤奥义!水火相济!阴阳调和!吃了不长痘!越吃越俊俏!”李小二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吼出这套他自己都不信的歪理邪说,脸不红心不跳。
围观的员工们,从威远镖局改旗易帜的彪悍镖师,到刚穿上猩红马甲的乞丐骑士,再到累得快散架的破庙老伙计,看着那在诡异皂火中滋滋冒油、颜色愈发深红诱人的辣条串,闻着那混合了浓烈皂香和辛辣肉香的“地狱芬芳”,表情都极其精彩——三分惊悚,三分茫然,四分“掌柜的怕不是真疯了”的担忧。
“还愣着干嘛?!”李拾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响,“上家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烤啥烤啥!管够!管饱!管窜稀!”
最后三个字如同解除了封印!人群瞬间被点燃!管他什么皂香不皂香!那滋滋冒油的肉串(虽然是辣条)太诱人了!压抑太久的情绪需要宣泄!
镖师们吼叫着扑向旁边的食材堆,抓起大块的豆腐干、土豆片就往火上怼!乞丐骑士们眼冒绿光,学着样子把馒头片串起来伸进火里!帮厨的妇人们则小心翼翼地烤着玉米和茄子…整个后院瞬间变成了群魔乱舞的烧烤战场!油脂滴落皂火的“滋啦”声、烤糊的焦味、被辣油呛到的咳嗽声、兴奋的怪叫声响成一片,混合着浓烈到辣眼睛的皂香油烟,直冲云霄!
就在这片混乱而狂热的“皂火盛宴”进行到高潮,后院上空弥漫的诡异浓香飘出院墙,钻进隔壁一条昏暗的小巷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短褂、身形精瘦、面容被阴影遮挡的老者(朱元璋),正背着手在巷子里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军国大事。那霸道、诡异、混合着皂香与肉香的浓烈气味,如同无形的手,猛地揪住了他的鼻子!
“嗯?”朱元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了几下。这味道…前所未闻!辛辣、焦香、还有一种奇异的…洁净感?混杂在烟火气里,形成一种极其矛盾又极具诱惑力的气息。强烈的好奇心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循着味道,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鬼使神差地绕到了破庙后院那扇不起眼的角门外。门虚掩着,里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朱元璋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向内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燃烧着诡异皂火的金字塔和群魔乱舞的烧烤场景。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被角落一个相对“正常”的身影吸引了。
是苏甜儿。她显然对这种粗犷的烧烤方式敬谢不敏,正守着一口小炭炉,动作优雅地翻烤着一条肥美的河鱼。鱼皮已被烤得金黄焦脆,油脂渗出,发出诱人的“滋滋”声。最吸引朱元璋的,是她手里拿着的那把竹刷子,正从一个粗陶小罐里蘸取一种粘稠的、呈现出深琥珀色、泛着油光的酱料,均匀地刷在鱼身上。每刷一下,那酱料接触滚烫鱼皮便腾起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带着奇异辛香的烟雾!
“蜂蜜混茱萸?”朱元璋凭借丰富的(蹭饭)经验,瞬间分辨出其中两种主要味道,但第三种…那种奇特的、带着松林清冽气息的辛香,却前所未闻!勾得他腹中馋虫疯狂扭动!
他再也按捺不住,推开角门,无视满院的混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到苏甜儿身后。就在苏甜儿再次蘸取酱料,准备刷向烤鱼时——
一只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如同鹰爪般迅捷无比地探出,一把夺过了苏甜儿手中的竹刷!
“啊!”苏甜儿吓得惊叫一声,回头看到是朱元璋,更是花容失色,“朱…朱…”
朱元璋根本不理她,夺过竹刷,看也不看,直接凑到嘴边,伸出舌头,带着一种探究真理般的严肃表情,狠狠地舔了一口那深琥珀色的粘稠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