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表演,情真意切,若非王承恩深知内情,几乎都要被骗过去。
王承恩连忙上前,低眉顺眼地劝慰:
“皇爷节哀,保重龙体要紧啊!孔府罹此大难,实乃国朝之痛,然贼势猖獗,还需皇爷振作,主持大局……”
朱由检“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已满是坚毅与决断:
“大伴,传旨!”
“第一,以朕的名义,即刻发布明诏,公告天下!痛陈李逆之暴行,将曲阜之难,定为‘国殇’!”
“举国上下,为衍圣公及曲阜死难之孔氏族人,忠义之士……服丧三日!各衙门,寺庙,道观,需设祭悼念!”
“第二,追封衍圣公孔胤植为……嗯,‘至圣先师奉祀亲王’,追谥‘文正’!其罹难之直系子弟,皆追赠官职,封号,厚加抚恤!”
反正人都死绝了,多给点追封,留予后人供奉,
这样一来,哪怕有人怀疑,也能应付的过去。
李自成一路东上,虽然做的隐蔽,但终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朱由检顿了顿,继续道:
“第三,命有司即刻筹备,朕要亲撰祭文,于京城孔庙,举行盛大公祭!百官皆需到场,服素衣,行大礼!”
“场面要给朕办得风风光光,悲悲切切!要让全天下都看到,朕与朝廷,对圣人,对道统的尊崇与痛惜!”
让那些忠心的腐儒服丧,也能给自己少找点事!
他一条条命令下达,将这场“猫哭耗子”的戏码推向高潮。
他要利用这次事件,最大限度地收割政治资本和民心。
一方面,将自己和朝廷塑造成儒家道统最坚定的维护者和悲痛的继承者,与“残暴不仁”的李自成形成鲜明对比。
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进一步强化自身权威,看看朝野内外的反应。
王承恩心领神会,知道皇爷这是要借题发挥,将坏事“变成”好事。
他躬身应道:“老奴遵旨!皇爷如此尊崇圣裔,痛悼忠良,天下士林闻之,必感念陛下深恩!”
朱由检微微颔首,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语气却显得格外沉痛与“无奈”:
“此外,通告天下,孔府遭此大劫,直系殆尽,圣人奉祀之事,不可不慎。然国难当头,贼寇未平,朕心哀痛,亦不忍见圣裔再涉险地。”
“经此巨变,朕思之,‘衍圣公’之号,承载过重,易招灾祸,为保全圣人血脉计,为免后世再遭此厄……”
“自此,‘衍圣公’之爵,便止于胤植吧。朕决意,不再另立衍圣公!”
此言一出,连王承恩都心中剧震!
不再立衍圣公!
陛下这是……要彻底绝了孔府直系传承的名分!
借着“保护”,“痛惜”的名义,行的是“除名”之实!
从此,世间再无衍圣公!
“老奴……明白!”王承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压下。
他明白,这才是陛下最终的目的。
毁其庙,绝其祀,除其名!
就在北京的哀诏和追封令还在草拟之时,
位于浙江衢州的孔氏南宗府邸,却已经陷入了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癫狂的喜悦之中。
南宗,源于北宋末年的“孔端友南渡”,是孔氏家族的另一支,一直被视为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