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半旧青衫,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快步走来。
他叫孔毓真,也是孔氏族人,属“毓”字辈,但与孔毓恪,孔毓财这等不同,他父母早亡,家境清贫。
靠着族中微薄的补贴和自身苦读,才勉强进了族学,平日最是看不惯族人欺压乡里。
“毓真?你来干什么?”
孔毓财见到他,脸色一沉,有些不悦。
他虽然看不起这个穷酸同族,但孔毓真毕竟是正经的孔氏子孙,又在族学读书,他也不好太过分。
孔毓真走到王老栓身边,将他扶起,对孔毓财正色道:
“毓财哥,王老栓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今年确实艰难。何必逼人太甚?若是闹出人命,或者激起民变,对府里的名声也不好。”
孔毓财嗤笑一声:
“名声?毓真,你读圣贤书读傻了吧?这世道,名声能当饭吃?”
“府里要的是租子,是银子!你少在这里充好人!有本事,你替他把租子交了?”
孔毓真脸一红,他哪里有钱。
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会去禀明兴燮叔,说明情况,请求族里减免部分租子。”
“哼!你去告啊!”孔毓财有恃无恐,
“兴燮三爷管的是族学,可管不到收租的事!这事归兴燚爷管!你去跟兴燚爷说去?”
他料定孔毓真不敢,也没资格去见那位只知道享乐的燚爷。
孔毓真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
他看着王老栓绝望的眼神,看着周围佃户们麻木而畏惧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
这就是圣人家乡?这就是诗礼传家的孔氏?
最终,在王老栓的苦苦哀求和其他佃户的集体作保下,孔毓财才勉强同意再宽限五天,但利息又要加三成。
孔毓真看着这一幕,只能黯然离开。
他回到自己在族学附近的简陋小屋,望着窗外巍峨的孔府建筑群,心中充满了困惑与矛盾。
圣人之道,讲的是仁者爱人,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为何在这圣人之府,看到的却是如此多的不仁,如此重的盘剥?
孔府核心,衍圣公孔胤植的书房。
这位年过五旬,面容儒雅中带着威严的当代衍圣公,正在听管家禀报外面关于“流寇”逼近的消息。
“……公爷,消息确实,那股流寇打着‘闯’字旗,人数约有数万,已渡过运河,正朝兖州府而来。”
“知府大人已发来文书,请我孔府协防,并希望公爷能出面,号召兖州士绅,共保乡土。”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孔胤植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淡淡问道:
“可知贼首是谁?”
“据逃来的士绅说,似乎……似乎是那李自成。”
“李自成?”孔胤植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不是早已败亡了吗?还是被皇帝所击败,怎会复起于陕西,又突然出现在山东?此事蹊跷。”
“莫不是皇帝谎报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