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陈老四牙齿直打颤。
“跟我来吧。前面设有流民安置点,登记造册,查验身份后,会分给你们口粮和暂时栖身的地方。以后好好过日子。”
小旗官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却让陈老四一家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他们被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像他们一样从南边逃过来的人。
虽然条件简陋,但真的有热粥喝,有干燥的草棚住,还有官吏模样的人拿着册子记录他们的姓名,原籍。
并告诉他们,很快会安排他们去北边州县,分配荒田,种子,农具……
陈老四捧着那碗温热的粥,虽然很稀,但已经足够活命!
陈老四一家在江北流民安置点的经历,并非个例。
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卢光祖掌控的西厂,联合了整顿后的部分锦衣卫以及军中夜不收。
将皇帝免税分田的政策和南京加征中兴饷的消息,
编织成各种易于传播的故事,歌谣,揭帖,通过秘密渠道,源源不断地输入江南。
这些消息像无形的种子,借助商人,僧侣,戏班,甚至是被抓后又放回的南军俘虏,撒遍长江南岸的城镇乡村。
它们在某些酒馆的窃窃私语中流传,在某些深夜的码头工人休息时被谈论,在某些佃户交完沉重租税后的叹息中被提及。
“听说了吗?北边的皇帝真的不收税了!”
“何止!去了就给分地,头一年还借给种子粮!”
“真的假的?南京的老爷们可是又要加饷了……”
“千真万确!我表舅家的邻居的儿子,就偷偷跑过去了,托人捎信回来说,那边官府真的管饭分地!”
“唉……要是能过去就好了……”
“不要命啦?让官府抓到,以通敌论处,要杀头的!”
“留在这里,不一样是饿死,累死,被税逼死?”
恐惧与希望,现实与传言,在无数个像陈老四一样的底层民众心中发酵。
起初只是零星胆大绝望之人冒险北渡。
但随着南京弘光朝廷为了维系庞大开销。
加征的“中兴饷”,“助剿饷”等名目的税赋层层下压。
甚至预征到了第二年,第三年,地方胥吏趁机敲诈勒索,江南百姓的负担日益沉重。
希望的火苗终于汇聚成了求生的洪流。
从夏到秋,长江北岸,从扬州到淮安,漫长的江防线上,
每晚都有无数黑影在夜幕和芦苇的掩护下,冒着生命危险泅渡或乘坐简陋的船只北渡。
巡江的南军水师,起初还严厉拦截,甚至射杀了几批逃民。
但很快,他们发现根本拦不住。
甚至不少底层兵士自身也深受饷银拖欠和军官克扣之苦,对逃民抱有同情,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些有门路的军官,甚至私下做起了“摆渡”的生意,发了一笔横财。
北岸的叶凡,路振飞和郭鹏,严格执行北京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