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要玩一手“策反”和“精神操控”的组合拳后,奔波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为面对南极寿仙本尊而产生的生理性恐惧,脸上挤出一个看似憨厚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抬头望向云端。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这死寂的王宫里显得格外突兀,“那啥……南极老大爷?仙翁?老祖宗?咱们……能不能先暂停一下?打个商量呗?”
南极寿仙端坐云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没听见。倒是那只萎靡的白鹤,抬起眼皮,怨毒地瞪了他一眼。
奔波灞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苦口婆心:
“您看啊,您老人家安排白鹿师兄下界,在比丘国搞风搞雨,弄那个什么‘慈幼苑’、‘祈福法坛’,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家家户户挂白绫,哭得比死了亲爹还惨……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就不怕这事儿干得太损,遭天谴吗?”
南极寿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缓缓低下头,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情绪——看傻子一样的鄙夷和讥讽。
“天谴?”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本尊依循天道运行之理,终结这些凡人命中注定的‘劫数’,助他们早登极乐,脱离苦海,乃是无上功德。天谴?为何要降临于本尊?荒谬。”
“劫数?功德?”奔波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抬手,指向角落里那个被国王揍得鼻青脸肿、现在更是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白鹿精,
“那您看看他!看看白鹿师兄这惨样!要不是我们这些‘变数’恰好路过,管了这档子闲事,他现在还在人五人六地当他的国丈,享受着荣华富贵呢!可现在呢?跟个过街老鼠一样!”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子煽动性:“就算我们是他妈的变数!那我们出现了,干涉了!这就说明你们这套‘拿活人炼丹续命’的勾当,它本身就不对!它逆天而行!白鹿挨的这顿揍,就是民心!就是公道!这才是真正的‘天道’好轮回!您老要不信,出去问问比丘国的老百姓,看他们是给您老人家磕头,还是想生啖其肉!”
南极寿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虽然极其细微,但一直被“鹰视狼顾”暗中观察的奔波灞敏锐地捕捉到了!
“牙尖嘴利,蛊惑人心。”南极寿仙的声音冷了几分,“尔等孽畜,阻挠天庭法旨,破坏天道运行,罪孽深重。待天条降下,尔等所受之苦楚,会比白鹿凄惨万倍!届时,便知何为真正的天威如狱!”
就是现在!抓住他话里的把柄!
奔波灞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人,立刻接口,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哦~~~!天庭法旨?天道运行?所以说来说去,白鹿师兄干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你们天庭、是您老人家授意的!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人!甚至说得难听点,他就是一捆你们用来烧火炼丹的柴火!”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向那只白鹤童子,声音充满了挑拨和同情:“现在!丹炼得差不多了,事儿也快办完了,结果我们这帮不识相的跑来捣乱,把事儿捅破了!这捆‘柴火’也就暴露了,没用了!甚至还有点烫手了!”
他再次指向云端,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您老人家今天亲自下来,真是为了救白鹿师兄吗?我看未必吧!您是为了维护你们仙界那点可怜巴巴的面子!是为了灭我们的口,防止这丑事传出去!是为了事后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轻飘飘地说一句‘此乃白鹿私逃下界所为,已被本尊亲手正法’,还能顺便捞一个‘惩奸除恶、拯救万民’的好名声!对不对?!”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根本不给南极寿仙插嘴的机会:“白鹿师兄,从始至终,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眼里,就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是一颗标准的弃子!用完了就扔,黑锅还得自己背!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狠,如同冰冷的刀子,直接剖开了那层华丽而虚伪的遮羞布,将血淋淋的真相甩了出来!
角落里的白鹿精听得浑身剧震,虽然不敢抬头,但那剧烈颤抖的身体表明他内心绝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而那只白鹤童子,原本萎靡的眼神中,更是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屈辱!显然,奔波灞的话,戳中了它内心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某个角落!
南极寿仙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没想到这只小小的鲶鱼妖,竟然如此刁钻,句句诛心!
他不能再让这只蝼蚁继续说下去了!
否则,天庭的威严,他的颜面,都将荡然无存!
“放肆!”南极寿仙一声冷喝,如同寒冬骤临,打断了奔波灞的话,
“天道运行,岂容你这孽畜妄加揣测!自古以来,欲证大道,岂能没有牺牲?此乃天地至理!他们的牺牲,能成全更多仙神的延续,维系三界平衡,乃是其无上荣光!”
“牺牲?!”奔波灞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南极寿仙的鼻子破口大骂,彻底豁出去了,
“放你娘的螺旋拐弯屁!好一个牺牲!好一个天地至理!为什么牺牲的不是你们仙族自己?为什么每次牺牲的都是凡人?是我们妖族?凭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这封闭的结界内回荡:“你们所谓的道,就是他妈的狗屁!就是你们用来奴役万族、满足你们私欲的遮羞布!就是你们这帮脏心烂肺、趴在众生头上吸血还嫌不够的老王八蛋,把天下苍生都当成柴火,为你们炼制那不朽统治的肮脏借口!我呸!”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投枪,彻底撕碎了南极寿仙,乃至整个天庭一直竭力维持的虚伪面具!
南极寿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被说中心中最阴暗角落的惊怒交加!他甚至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无形的因果线因为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而开始颤动!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一个字都不能!
“住口!!!”南极寿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再也维持不住那超然物外的姿态!
他猛地一跺云头,整个结界光芒大盛,原本透明的光壁上骤然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猩红色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毁灭气息!
整个王宫的温度瞬间骤降,如同瞬间坠入冰窟炼狱!
“白鹤!”南极寿仙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尖利扭曲,他直接对着下方那只白鹤童子厉声下令,“替为师擒下此獠!撕烂他的嘴!本尊要将他炼魂抽魄,永世不得超生!”
恐怖的准圣威压如同实质的大山,轰然压向白鹤!
然而……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白鹤童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它依旧站在原地,甚至……微微颤抖着。
它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鹤眼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被深深背叛后的茫然和……冰冷。
它没有看奔波灞,而是直直地望向云端之上,那个它侍奉了无数岁月,敬若神明的师尊。
南极寿仙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眉头紧紧蹙起,声音更加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白鹤!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你想违抗师命吗?!”
这一声呵斥,如同九天霹雳,带着神魂层面的压迫!
白鹤童子被这蕴含无上法力的呵斥震得浑身一颤,但它并没有攻击,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它周身光芒一闪,那神骏的仙鹤形态开始变化,收缩,最终化作一个身穿素白道袍、面如冠玉、但此刻脸色却异常苍白的年轻道人形象。
只是他额头正中央,那一小块焦黑的痕迹依旧醒目,仿佛一个耻辱的烙印。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南极寿仙,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凉的平静和……绝望:
“师尊……所以,在白鹿师兄之后……我,我们……在您眼中,从来也都只是……契合天道的……牺牲者?所谓的师徒之谊,门人之情……数千年的追随侍奉……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场虚妄?我们……从来就不是您的弟子,甚至不是门人……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柴薪?”
奔波灞在一旁看得心脏砰砰狂跳!
成功了!嘴炮起效了!这白鹤果然心里有怨气!而且怨气还不小!
他赶紧趁机再次运转万象归流的战力检测,偷偷瞄向化为人形的白鹤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