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爷听完,久久不语,只是狠狠地抽着烟,直到烟蒂烧到手才猛地扔掉。
他吐出最后一口浓重的烟圈,脸上的颓废和悲伤渐渐被一种冷厉的肃然所取代。
他转过头,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小钻风,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小钻风,你是个机灵鬼,也有点本事。你做的这几件事,我都看在眼里,确实办得漂亮。”
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股黑道大佬审视底细的压迫感:
“但是,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奔波儿灞,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二五仔,就是吃里扒外的内鬼叛徒!你之前在狮驼岭,临阵倒戈,卖了你的前大哥青狮白象……这本身,就犯了江湖大忌!一个能背叛旧主的人,谁敢保证他以后不会背叛新主?”
他死死盯着小钻风的眼睛:“我妖祖盟,要的是能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朝三暮四、无情无义、不讲信义的墙头草!你说,我该怎么信你?”
小钻风被霸爷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冰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头皮发麻!
他知道,这是霸爷对他的最终考验,回答不好,之前所有功劳苦劳全部作废,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而是深吸一口气,迎着霸爷的目光,眼神坦然而又带着一丝悲愤:“霸爷!您说得对!临阵倒戈,确实是江湖大忌!”
“但当时的情况是,青狮白象已经败了!鹏爷都站在您这边了!可他们俩还不死心,还在煽动狮驼岭那些被蒙蔽的兄弟,让他们继续冲上来送死!我小钻风人微言轻,阻止不了他们!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原本就不想打仗、只是被迫无奈的兄弟,因为两个败局已定的混蛋,白白送掉性命!”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我那么做,不是为了卖主求荣!我是为了救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如果霸爷觉得我救错了,觉得那些狮驼岭兄弟的命不值钱,就该跟着青狮白象一起陪葬……那您现在就可以按家法办了我!我小钻风绝无怨言!能死在您这种真豪杰手里,总比死在那种视兄弟如草芥的杂碎手里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更是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霸爷的目光依旧冰冷,继续逼问:“好,就算你那是为了救人。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选择跟我?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小钻风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我在您身上,看到了和鹏爷一样,甚至比鹏爷更强烈的……‘救妖’的意愿!而且,您想救的,远比我小钻风能救的多得多!您要救的,是整个妖族的命运!”
他指着周围那些忙碌的妖众,指着那座新建的陵墓:
“我在狮驼岭,只看到弱肉强食,只看到冰冷利用!但在这里,在碧波潭,我看到了兄弟义气,看到了夫妻情深,看到了大家真的像一家人一样!会为同伴的战死而悲伤,会为领袖的悲痛而共情!这里……这里他妈的才有‘人味’!比那些虚伪的神仙更像人!”
“我认定了!”小钻风看着霸爷,眼神无比坚定,“您奔波灞,就是那个唯一能改变这一切,能带着我们妖族杀出一条血路,真正挺直腰板做妖的人!我不跟您,我跟谁?难道回去等着被下一个‘青狮白象’当点心吗?”
霸爷盯着他看了许久,脸上的冰霜渐渐融化。
他忽然又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你说你不喜同类相食?那我告诉你,我被围城断粮的时候,下令让手下兄弟,吃对方战死妖兵的尸体充饥!这……算不算也违背了你的初心?”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直指核心!
小钻风明显愣住了,他低下头,沉思了良久。
最终,他抬起头,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霸爷,那不一样!”
“您是逼不得已!是为了让更多活着的兄弟能撑下去!是为了保住反击的火种!您那么做的时候,心里想的绝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有任何妖族兄弟,被迫走到需要靠同类相食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您的狠,是对外的!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而他们的恶,是发自骨子里的贪婪和残忍!这有本质的区别!”
霸爷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上下下地、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獐子精。
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楚他内在的灵魂。
半晌,霸爷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赞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重重地拍了拍小钻风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小钻风拍散架。
“好!说得好!脑子清楚,心思通透,是块好材料!”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那股颓丧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他朝着陵墓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钻风。”
“在!霸爷!”小钻风立刻站直身体。
“以后咱们妖祖盟,‘草鞋’这块,总指挥就是你了。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儿!”
霸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再发现盟里有谁敢碰‘同族相食’这条红线的……不管他是谁,什么地位,第一时间报给我!”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老子亲自送他去刑堂!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小钻风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激动和忠诚的光芒!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任命,更是绝对的信任和托付!
他挺起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是!霸爷!属下遵命!绝不负霸爷重托!”
霸爷没有再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身影逐渐远去,融入了忙碌的营地之中。
小钻风站在原地,看着霸爷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座冰冷的陵墓,紧紧握住了拳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这条命,真正有了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