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成持重的龟妖长老颤巍巍地反驳,“出去就是送!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等待变数!”
“变数?哪来的变数?等死吗?!”
“那也比现在出去送死强!”
类似的争吵在各个角落发生,悲观、焦躁、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之中蔓延。
妖心,开始浮动了。
一些原本就是迫于形势或者为了利益才依附过来的小妖王、小头目,此刻更是心思活络起来。他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鲤鱼精虽然贱……但说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啊……”
“狮驼岭这架势……看来是动真格的了,他们背后可是整个灵山……”
“咱们这边……霸爷虽然厉害,但对面那个大鹏……根本没法打啊……”
“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听起来确实比现在朝不保夕强……”
“要不……想想后路?”
终于,有两个在不久前号山火云洞被收编才加入的小妖王头目,一个狸猫精,一个猴子精,胆子小,心思活,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互相怂恿后,哆哆嗦嗦地找到了正在偏殿临时处理事务的奔波灞。
奔波灞看上去很疲惫,眼窝深陷,不停地用痒痒挠按着太阳穴。
看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进来,他抬了抬眼皮。
“霸……霸爷……”狸猫精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奔波灞。
“那个……我们……”猴子精也是抓耳挠腮,支支吾吾。
“有屁就放。”奔波灞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两个小妖王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狸猫精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地说道:
“霸爷……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们……我们想了想……觉得这混社团……可能不太适合我们的就业方向……”
猴子精赶紧接话:“是是是……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我们%我们其实早就想回老家了……”
狸猫精补充道:“我……我奶奶年纪大了,一直催我回去继承那几亩瓜田……”
猴子精:“我……我未婚妻还在老家等我……说好了赚了钱就回去结婚……”
这拙劣的借口,连他们自己说得都脸红。
奔波灞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深处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沉默得让两个小妖王几乎要瘫软在地。
最终,奔波灞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行了,知道了。想走就走吧。从后山那条废弃的暗流悄悄出去,能不能活着回到你们老家的瓜田和未婚妻那里,看你们自己的造化。滚吧。”
两个小妖王如蒙大赦,又感到无比的羞愧,连滚带爬地磕了几个头,仓皇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奔波灞久久没有说话。
他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到龙宫一面巨大的水镜前。
这水镜能模糊地映照出外界的情况。
水镜中,外面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敌军阵营,妖气森森。
鲤鱼精那令人作呕的叫嚣声还在隐约传来。
水镜也映出了他自己此刻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甚至有些狼狈。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涌上心头。
他拼尽全力,从一个小喽啰走到今天,组建社团,扩张地盘,想着带兄弟们过上好日子,想着打破那该死的“炮灰命运”……
可结果呢?
强敌压境,兄弟惨死,人心离散,强援无望……
难道小妖就注定是炮灰?
难道底层出身就活该被欺压?
难道反抗既定的秩序,真的只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只是一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梦?
他的坚持,他的努力,他的“霸业”,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否真的毫无意义?
深深的怀疑,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奔波灞。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动摇。
水镜内外,一边是敌人的狂欢和嘲讽,一边是内部信心的不断流失。
而至暗时刻,仿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