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道星光门户的感觉,如同融化成纯粹的信息流,又在下一刻被重新塑形。
当视野稳定下来,呈现在阿娇、张沐及所有踏入此地的将士面前的,并非想象中的宝藏库或是宏伟殿堂,而是一片……死寂的、超乎理解的巨大空间。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倒悬的星辰内部。头顶(或者说原本是天空的方向)是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精密青铜构件和流淌能量构成的“天穹”,如同一个冻结的星云。脚下是光滑如镜、映照着上方景象的黑色材质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能量余味。四周矗立着一座座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容器,大部分已经破损、空空如也,少数几座完好的容器内,封存着一些形态怪异、非人非兽的残骸,它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挣扎姿态,身躯上融合着生物组织与闪烁着微光的机械结构。
“这里……是造物之地,还是……坟场?”一名格物匠师声音发颤,既恐惧又带着难以抑制的研究狂热。
阿娇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星核传来的强烈悸动所吸引。星核如同归巢的雏鸟,既兴奋又不安,疯狂地吸收着此地精纯而古老的宇宙能量,同时将一道道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信息流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更多画面:无数这样的“水晶棺椁”中,各种形态的生命在能量液中沉浮,被注入星光,进行着某种改造或进化实验;巨大的光屏上流动着瀑布般的奇异数据;身着流线型银白服饰、面容模糊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记录……
但这一切的尽头,是突然降临的、无法抗拒的毁灭。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内部。某种……“污染”,如同瘟疫般在实验体、甚至部分研究者之间蔓延,引发疯狂的自我毁灭。最终,最高权限启动了自毁程序,将这片核心区域封存、放逐,只留下外围的星骸守卫和这片破碎的“垃圾场”。
“他们不是在追求力量,”阿娇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们是在寻找出路,对抗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这些实验,是某种……绝望的挣扎。”
就在这时,星核的悸动达到了顶峰,强烈地指向空间深处的一个方向。
阿娇循着感应望去。在无数破损的容器和倒塌的架构深处,有一座相对完好的、半球形的建筑。建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活物般缓慢蠕动的能量苔藓,散发出不祥的暗紫色光芒。星核的渴望与警惕,同时指向那里。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它,”阿娇指着那座半球建筑,“也可能是……陷阱。”
张沐握紧长剑,沉声道:“殿下,末将愿先行探路。”
“不,”阿娇摇头,眼神锐利,“我们一起过去。这里的危险,不是个人勇武能够应对的。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注意周围任何能量波动和精神干扰。”
队伍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沉寂的实验室遗迹。脚下偶尔会踩到一些细小的、如同骨骼碎片般的残渣,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越靠近那座半球建筑,空气中那股隐晦的、令人不适的黑暗气息就越发明显。与之前精神污染体的暴戾贪婪不同,这股气息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带着一种冰冷的、俯瞰众生般的恶意。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几名斥候身体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住,眼神瞬间失去焦距,脸上浮现出诡异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狂喜的表情。
“后退!”阿娇厉喝,星辉瞬间扩展开来,如同一圈保护罩将队伍笼罩。
几乎在同时,那几名被影响的斥候身体猛地炸开,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了一团团扭曲的、暗紫色的能量体,发出刺耳的尖啸,扑向最近的活人!
“攻击!”张沐反应极快,长剑裹挟着战场杀伐之气,狠狠斩向一团能量体。剑锋过处,能量体发出一声哀嚎,消散了小半,但剩余的部分依旧顽固地扑来。
常规的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阿娇眸中寒光一闪,操控星辉,化作数道纯粹的光矛,精准地刺入那些能量体核心。光矛与黑暗能量激烈碰撞、湮灭,最终将这几团诡异的能量彻底净化。
“是那种潜伏的‘东西’的力量,”阿娇脸色凝重,“它已经渗透到了这里,甚至能利用此地残存的能量和物质制造傀儡。”
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半球建筑。建筑入口处,那蠕动的暗紫色能量苔藓如同活物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仿佛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星核的呼唤从洞口深处传来,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
而那股冰冷的恶意,也如同潮水般从洞口涌出,带着一丝……嘲弄?
阿娇知道,没有退路了。星核的完整,或许关系到能否真正掌控这片遗迹,乃至应对未来危机的关键。而那个潜伏的“东西”,也必须被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跟我进去。”她深吸一口气,周身星辉再次亮起,率先迈入了那幽深的洞口。张沐毫不犹豫,紧随其后,精锐将士们互望一眼,压下心中的恐惧,坚定地跟了上去。
洞口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暗紫色的能量苔藁重新覆盖。
夷洲。
刘无采的回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长安,果然引起了朝堂之上更大的波澜。皇帝刘盈本就仁弱,对这位能力卓绝、手握重兵且远在海外“自立”的皇姐愈发忌惮。以吕氏外戚为首的一派官员,趁机大肆渲染夷洲“尾大不掉”、“恐生变故”,要求朝廷必须加强对东南的控制。
很快,第二道措辞更为严厉的诏书发出,不再是“询问”,而是“责令”:责令夷洲详细呈报长公主陈阿娇的具体下落、夷洲驻军明细、财政收支,并“建议”由朝廷派遣一位“巡海钦使”,常驻夷洲,“协理”海防及对外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