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他脑海中浮现出阿娇立于朝堂之上,清冷自持的模样;浮现出她处理政务时,那份令人心折的冷静与智慧;也浮现出她偶尔流露出的、对遥远东海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牵挂。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与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他想要她,不是作为姑母,而是作为一个女人。他更想要完完全全地掌控她,让她眼中只有自己,让她拥有的力量,只为己所用。
馆陶公主见状,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多言,适时告退。
她走后,刘荣独自在殿中坐了许久。他召来心腹宦官,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久,几份关于各地宗室、勋贵家中适龄子弟才学品行的密报,便被悄然送到了他的案头。
他看的很仔细,似乎在认真为阿娇挑选驸马,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盘算。
与此同时,阿娇也接到了馆陶公主入宫与刘荣密谈的消息。刘无采无法探知具体谈话内容,但结合近期刘荣微妙的态度变化,阿娇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她还是不死心……”阿娇揉着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母亲的执着,刘荣日益明显的猜忌与那扭曲的情感,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
她铺开信纸,想给张沐写信,提笔良久,却不知该如何落笔。告诉他长安的暗流更加凶险?让他更加谨小慎微?除了增加他的压力,于事何补?
最终,她只写下了一封寻常的问候与鼓励的信,叮嘱他保重身体,安心经营东海。将所有的忧虑与沉重,独自压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馆陶公主暗中推动,刘荣心思浮动之际,遥远的蓬莱洲,在经过惨败后的死寂与内部激烈争吵后,终于传来了新的消息——主和派的徐巿,因“年老体衰,处置东海事务不力”,被迫辞去长老会首席之位,退隐山林。新任首席,是一位以手腕强硬、行事诡谲着称,名为“胥弥”的年轻长老。
胥弥上台后,并未立刻喊打喊杀,反而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分别前往长安与夷洲,言辞恭顺地请求重开和谈,并希望能“观摩学习”大汉的先进技艺,尤其是……那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新式军械。
这看似谦卑的举动,背后隐藏的,是比田襄子赤裸裸的武力威胁,更加阴险难防的图谋。
青萍之末,风已起于宫闱,亦起于海外。
阿娇与张沐面临的,将是来自内部情感纠葛与外部糖衣炮弹的双重考验。帝国的航船,在短暂的平静后,再次驶入了迷雾重重、暗礁遍布的水域。而这一次,操舵的难度,远超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