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功高震主(2 / 2)

而在夷洲,接到这封几乎赋予他东海王权力的诏书时,张沐并未感到丝毫喜悦,反而脊背生寒。他跪在都护府大堂,听着宦官宣读圣旨,心中一片冰凉。

“臣……谢陛下天恩!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镇守海疆,以报陛下!”他叩首,声音沉稳,听不出一丝异样。

使者离去后,副将们纷纷上前道贺,张沐却挥手屏退了左右。他独自一人,走到海边,望着那片刚刚吞噬了无数生命、此刻却又恢复平静的蔚蓝大海。

“自辟幕府……先行后奏……”他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想起阿娇密信中那句“帝心难测”,如今体会得更加深刻。陛下给他的,不是信任,是一座孤悬海外的、华丽的囚笼,也是一道随时可能落下的催命符。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长安的敌人,将不再仅仅是几个御史或宗室,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本身。他每一次行使这“先行后奏”之权,每一次自辟属官,都是在为自己积累“罪证”。

他回到书房,铺开信笺,给阿娇写信。他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只是极其冷静地分析了当前局势,以及这“殊恩”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最后,他写道:

“…沐本布衣,蒙殿下简拔于微末,得效尺寸之功,于愿已足。今陛下殊恩,实逾臣之所应得,中心惶恐,如履薄冰。夷洲之事,沐必恪尽职守,然这‘自辟’、‘先行’之权,非万不得已,绝不敢擅用。所有重要人事、外交决策,必先密报殿下,恭请圣裁。沐之所求,非权位之显赫,唯愿海波平静,不负殿下当年知遇之恩,亦全臣与殿下……同心之谊。”

他将自己的谨慎与忠诚,以及对阿娇毫不掩饰的依赖,清晰地表达出来。他需要让她知道,他依然是那个她可以信任的张沐,绝不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权势而迷失。

信使再次带着沉重的使命出发。

阿娇在兰台接到这封信时,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她看着张沐那力透纸背、却又充满克制与清醒的字迹,心中百感交集。

她欣慰于他的清醒,也心痛于他如履薄冰的处境。她知道,张沐这封看似谦卑的信,既是向她表明心迹,也是在向她求助——他需要她在长安,为他稳住那最致命的来自帝王的猜忌。

她将信小心收好,走到那幅巨大的寰宇图前。北疆的烽火暂时熄灭,东海的惊涛暂时平息,但长安城内的暗涌,却因此番大功之后的封赏,变得愈发湍急危险。

她轻轻抚过图上夷洲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人远在海外、独自面对荣耀与杀机时的沉重呼吸。

“功高震主……”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如此,那便让这‘功’,大到无人敢动,也无人能动!”

她必须行动起来,不仅要化解眼前的危机,更要为张沐,为他们共同的理想,铺设一条真正稳固的道路。这不再是简单的权谋争斗,而是一场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她,已别无选择,必须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