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原因呢?
晴希也感到疑惑,不过,这种疑惑随着她眼中不断放大的黑色风车而消失。
黑色风车在远空旋转,它舒展着的身体就像一朵黑色的昭烈花。那朵花,在此刻晴希的眼中无比黑暗,但曾经,她将这朵花握在手中的时候,那份火红,无比地炽热耀眼。
她距离荒千川越远,距离黑色风车越近。缭绕的迷雾盘旋遮掩在她的面前,在她的心上,前方不再拥有红色的光斑,只剩下黑色的,青灰色的雨粒。这世间对她来说,幸福像昭烈花那样灿烂,可那朵花,早就在多年以前散落在了天青河边。
经年累月,悬石浮升,轰鸣乍破,这条河,她曾经来过,红色是昭烈花最美的颜色。而今,散落在河边许久的花已经枯萎,被这一层又一层,一粒又一粒的青石冲洗,朱红的花瓣早已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黑色风车。
黑色的花瓣拂过她的脸颊,眼睛便被遮住了片刻,只是这片刻,就有人拉住了晴希的衣角。
“不要过去吗?”
她回身望着身下的两个小孩子,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衣角摇头。
四只小手紧拽衣角,轻轻摇着脑袋,想要将她扯回去,回到那个潺潺响动的水质清冽的河水边。
“阿姐知道,现在只是来探望你们,将来闲暇,再接你们回家。”
他们松开,驻足原地,只是眨着眼睛.
等晴希继续回身而行,一个又一个身上插着腐败羽毛,身上肌肤裹着一层灰色粘稠质地生命的存在拦在她的面前。
这些人之中有晴希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她只是摇头,静默不语,仍然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青灰暗沉,黑幕渐浓,一头孤独的雄狮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这迷雾在黑色风车的注视下,连忙走来遮掩一切,无论荒千川如何眺望,也只是任由前方倔强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阴影之中。
他什么都看不见,连青石雨粒般大小的影子都找不到,只是知道在那个方向有一个只剩七个时辰寿命的人,那个人正像一头雄狮一样勇敢地直面一个只有灰青色与黑色的世界。
晴希终于窥见了这方世界的面目,它的确是自己心中想象的那样——污秽,丑陋,贪婪,黑暗,狂暴,肮脏。
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就像曾经自愿被当作祭品的族人,此刻,她却又并不孤独,因为在这条直面死亡的路上,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在她面前,仍然是一场浓郁而又细腻的青石雨,它褪去了最初的色彩,只剩一片死寂的黑色。在这里,仍然能够听到轰鸣的巨响乍破天边的呐喊,似乎像是在告诉在这之外的荒千川不要进来。
一片天墙拦在了她的面前,等她立定之后,巨大的墙嘴展开,粉尘滔天而出,那张大嘴迫不及待地将这头雄狮倾吞而下。
在这倾吞了无数祭品的地方,那些曾经被吞噬之人围靠在一起,身上腐烂的羽毛竟然在这瞬间变得有些柔顺,他们正惊讶自身肌肤之上灰色粘稠质地的生命松动滑落的时候,于无数细碎的粉尘之间,一粒星火自微末而起。
它逆向而行,与晴希所走之路截然相反,它于空中膨胀,在路上舒张,最后冲破了层层迷雾,长成了一朵朱红而又灿烂的昭烈花,静悄悄地,在某人的掌心之中如雄狮一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