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后巷,阴影浓得化不开。
蚩幽如同一只壁虎,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黑暗,锁定在二楼那扇透出昏黄光晕的窗户。窗纸上,映出一个失魂落魄的剪影,正是剑心破碎的蔺惊弦。
看着那道身影,蚩幽的眼中满是残忍的快意,仿佛已经品尝到复仇的甘美。他手中的淬毒短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像毒蛇的信子一样,闪烁着幽蓝的光。
就在他屈膝发力,准备如狸猫般蹿上二楼的瞬间,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落下,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长老,你要去哪?”燕白露的声音冰冷如霜,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蚩幽的身形僵在原地,他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绝伦的脸,眼神在短短一息之间,从错愕转为极度的失望,最后定格为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叛徒!你果然要为了一个外人,背叛魔宗的血海深仇!”
“执着于过去的仇恨,只会让魔宗走向灭亡。长老,收手吧。”燕白露淡淡地说道,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收手?”蚩幽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干枯的脸上肌肉扭曲,发出夜枭般的低笑,“我才是唯一记得血债的人!你,早已被这安乐镇的靡靡之音,被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腐蚀了心智!”
他不再废话,多说一句都是对亡魂的亵渎。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手中的短刃如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直刺燕白露的咽喉!
这一击,快、准、狠,完全是军中刺杀的搏命之术。
燕白露似乎早有预料,她侧身滑步,纤腰一拧,如同风中摆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腰间软剑“噌”地一声弹出,化作一道银练,迎向蚩幽。
两人的战斗,就在这不足一丈宽的狭窄后巷中猛然展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真气爆响,没有五光十色的招式特效,只有兵刃交击时发出的、比蚊鸣还要细微的“嘶嘶”声,以及衣袂划破空气时沉闷的“呼呼”声。
这是一场极致压抑的死斗。
每一次交手都凶险到了极点,所有招式都化繁为简,直指对方的咽喉、心脏、丹田等致命要害。他们的内力高度内敛,只在兵刃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一丝,稍有不慎,便是神形俱灭的下场。
就在两人缠斗正酣,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哼唱。
“嗝……天杀的王二麻子,敢在老子的酒里掺水……嗝……看老子明天不砸了你的狗头……”
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镇民,正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拐进了巷子。
杀机,戛然而止。
燕白露和蚩幽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形一顿,如同两片被风吹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各自融入了更深、更浓的阴影之中,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醉汉骂骂咧咧地从两人藏身的阴影中间走过,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墙角撒了泡尿,浓烈的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镰刀,刚刚就在他脖子两边不到三尺的地方交错而过。
“呸!什么味儿……”醉汉嫌弃地嘟囔着,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巷子。
他一走,巷中的杀机,再度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