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雅间,熏香袅袅。
闻人隽一身红裙,巧笑嫣然地为众人斟茶,姿态从容得仿佛是在招待远道而来的挚友。
“闻人楼主,”公孙辩按捺着怒火,将那份全新的补充条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声色俱厉,“根据《安乐镇反不正当竞争补充条例》第三款,你涉嫌恶意散播不实信息,严重损害了蔺少盟主的声誉,扰乱了安乐镇的秩序与和平!你还有何话可说?”
闻人隽掩唇轻笑,水袖一拂,露出一截皓腕。她不急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从身旁取出一叠厚厚的账本和票据。
“公孙先生,您这话可就冤枉妾身了。”她柔声道,“我这听风酒楼,做的是正经生意,从不散播谣言。我们只向尊贵的客户,出售‘信息产品’。”
在公孙辩和苏清蝉错愕的目光中,她优雅地展开一份合约,推到两人面前。
“您二位请看,”闻人隽纤纤玉指点在合约上,“三日前,有一位匿名客户,委托我们评估‘沧浪剑盟少盟主蔺惊弦与九幽天魔宗少主燕白露达成私下协议的可能性及风险’。我们收了定金,自然要履行合约。于是,我们派出探子,收集到了‘有目击者称……’等一系列市场反馈,并将其汇总成这份《潜在关系风险评估报告》,交付给了客户。”
她眨了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笑意盈盈:“我们只提供信息,至于客户拿到报告后,是自己看,还是说给别人听,那就是客户的自由了。这完全符合公约中关于‘自由贸易’的基本原则,不是吗?”
“你……!”
公孙辩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他引以为傲、天衣无缝的法条,在对方轻描淡写间,竟被一个简单的商业逻辑轻松绕过。对方根本没有“散播”,只是在“履行商业合同”!
他那柄无坚不摧的“法理之剑”,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一团名为“资本”的棉花给裹住了。
懒人武馆的院子里,顾休躺在摇椅上,百无聊赖地用神识“听”着这场交锋。当听到闻人隽这番诡辩时,他忍不住翻了个身。
“啧,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这情况,是秀才遇到了另一个更会说的秀才……麻烦升级了。”
雅间内,闻人隽见公孙辩哑口无言,乘胜追击,将矛头直指苏清蝉。
她微微倾身,语气恳切地反问道:“苏掌柜,难道委员会要为了这点小事,就禁止安乐镇内信息的自由流通吗?若真是如此,那万商钱庄遍布天下的情报业务,是否也应以身作则,一并取缔?这……是否又与公(约)鼓励商贸、百家争鸣的初衷相悖呢?”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拳,正中要害。
苏清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这才惊觉,对方是在用她们亲手建立的规则,来攻击她们自己!她们为了商业繁荣而留下的“自由贸易”后门,成了对方最锋利的武器。
公孙辩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一生所学,在“资本”与“信息”的精巧包装下,显得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这是他执掌春秋笔以来,第一次在自己最擅长的法理辩论上,输得如此彻底,如此体无完肤。
最终,这场对质以委员会的完败告终。
闻人隽优雅地起身,为面色如土的众人续上一杯已经凉透的茶,笑容依旧甜美无害。
“若无他事,妾身还要招待楼下的贵客,就不远送了。”
她赢得了胜利,却又彬彬有礼,让苏清蝉和公孙辩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偏偏无处发泄。
委员会的权威,遭遇了成立以来第一次最严重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