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在下俞狩,为雷将军的鲁莽,向委员会,向安乐镇所有受到惊扰的父老乡亲,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他一开口,便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姿态低得让准备发难的公孙辩都有些措手不及。
紧接着,他拍了拍手,门外便有仆人抬进数个大箱,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还有给镇民的米粮布匹。“此乃燕王殿下的一点心意,用以安抚民心。殿下已严厉申斥了雷将军,并强调,燕王府绝对、完全地尊重《安乐镇公约》!”
俞狩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诚恳地表示,自己此来绝无他意,只为代表燕王殿下,循规蹈矩地参与“文斗”,公平竞争遗迹的探索权。
他那温和的态度,谦卑的言辞,让苏清蝉等一众“委员会”成员竟挑不出半点毛病。可越是如此,众人心中那股寒意就越是深重。一头露着獠牙的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头披着羊皮、懂得跟你讲道理的狼。
对街的酒楼二层,蔺惊弦和陆清风正看着这一幕。
“师兄你看!我就说吧!”陆清风激动地一拍桌子,“定是顾前辈的仁德之名与王霸之气双双远播,连燕王那等枭雄都为之折服,特派使者前来致歉!这便是儒家所说的‘近者悦,远者来’啊!”
蔺惊弦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病恹恹的青年,看着他脸上无懈可击的谦卑笑容,不知为何,眉头锁得比面对雷惊蛰的十万大军时还要紧。
更远处的暗中,燕白露坐在她新开的胭脂铺二楼。她面前摆着一盆清水,水面如镜,清晰地映照出议事厅内的景象。她没有去听俞狩说了什么,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袖口。
那里,有一种极淡的、几乎无法察闻的怪异气味,像是多种兽类的腥臊与数十种草药混合在一起,再用某种秘法强行糅合的味道。这股味道,让她瞬间警惕了起来。
而在所有人的焦点之外,俞狩在与苏清蝉等人谦恭周旋时,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懒人武馆的方向。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武馆后院那堵爬满藤蔓的院墙上。
他看到了墙头偶尔晃动的一撮白色猿毛,也看到了那把被欧冶钧供起来研究、此刻却靠在墙边、看似毫无威胁的扫帚。
俞狩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笑意。
懒人武馆,后院。
化为老翁形态的白猿正靠在井口打盹,忽然,它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烦躁地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不为外人所闻的咕噜声,仿佛梦呓。
躺在不远处的顾休,眉毛在睡梦中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具刺激性的“气味”正随风飘来。这气味很古怪,它不像是冲着人来的,那股尖锐的、带着挑衅意味的频率,是笔直地、毫不掩饰地冲着自己身旁这个“暴躁邻居”的识海去的。
顾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新的麻烦,已经换了身衣服,客客气气地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