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光柔和,说道:“家中一直供奉着关圣爷爷,这孩子是在关爷座下求得的,所以叫关保。我们兄弟二人,加起来都一百二十岁了,就这么两根独苗苗,没想到今年轮到我家祭品,实在是不敢不献啊。这父子之情,难以割舍,所以先给孩儿做个超生道场,这便是所谓的预修亡斋啊。”
唐三藏听了,不禁潸然泪下,双手合十,悲叹道:“这正应了古人那句话,‘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呐。”
孙悟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说道:“等我再问问他。老公公,您府上家境如何?”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说道:“还算有些家业,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六七十顷,草场八九十处,水黄牛二三百头,驴马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更是不计其数。家中还有吃不完的陈粮,穿不尽的衣服,家财产业,也算殷实。”
孙悟空点点头,说道:“您能积攒下这般家业,想必平日里也是省吃俭用。”
老者一脸疑惑,问道:“您怎么看出我省俭的?”
孙悟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有如此丰厚的家业,为何舍得拿亲生儿女去祭品呢?花五十两银子,便能买一个童男;花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一个童女,加上各种费用,不过二百两银子,就能留下自己的儿女后代,这不是挺好的吗?”
两位老者泪流满面,其中一位老者上前拉住孙悟空的衣袖,哭诉道:“老爷有所不知啊,那大王神通广大,十分灵验,还时常到我们家中走动。”
孙悟空眼睛一亮,追问道:“他来的时候,你们可见过他的模样?身形如何?”
两位老者纷纷摇头,说道:“从未见过他的身形,只闻到一阵香风,便知道是大王爷爷来了,大家赶忙满斗焚香,男女老少都望风下拜。我们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老幼的生辰年月,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他只要亲生的儿女,别的一概不要。莫说二三百两银子买不到,就是几千万两,也买不来同年同月出生、一模一样的亲生儿女啊。”
孙悟空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也罢也罢,您且把令郎抱出来,让我瞧瞧。”
陈清赶忙快步走进内屋,小心翼翼地将关保抱到厅上,放在灯前。那小孩儿浑然不知即将面临的危险,正笼着两袖果子,蹦蹦跳跳地玩耍着,吃得不亦乐乎。
孙悟空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暗自念动咒语,身子一晃,瞬间化作关保的模样。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在灯前欢快地跳舞,把老者吓得不轻,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唐三藏面前,惊慌失措地说道:“老爷,使不得呀!使不得呀!这位老爷刚刚还在说话,怎么转眼间就变得和我儿子一模一样,叫他一声,两人竟一同应答、一同走动!这可要折煞我们的阳寿啊!请快现出本相!请快现出本相!”
孙悟空伸手在脸上一抹,变回了本相。
老者跪在地上,满脸敬畏地说道:“老爷原来有这般神奇的本事。”
孙悟空笑着挑了挑眉,问道:“像您儿子吗?”
老者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像!像!像!果然是一般的嘴脸,一般的声音,一般的衣服,一般的高矮。”
孙悟空双手叉腰,说道:“您还没仔细瞧呢,拿秤来称称,看看是不是一般轻重。”
老者连忙应道:“是是是,肯定是一般重。”
孙悟空拍了拍胸脯,说道:“如此,去祭品应该没问题吧?”
老者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肯定能祭得过去!”
孙悟空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今日就替这孩儿去赴险,留下您家的香火后代,我这就去当祭品祭拜那大王。”
陈清赶忙跪地磕头,感激涕零地说道:“老爷若真能慈悲为怀,替我孩儿去做祭品,我愿送白银一千两,给唐老爷做前往西天的盘缠。”
孙悟空嘴角上扬,打趣道:“怎么,就不谢谢老孙?”
老者抬起头,一脸担忧地说道:“您若替祭,那可就……没您了呀。”
孙悟空双手抱胸,疑惑道:“怎么会没了?”
老者着急地说道:“那大王会把您吃掉呀。”
孙悟空不屑地笑道:“他敢吃我?”
老者无奈地说道:“不吃您,难道还嫌您腥不成?”
孙悟空洒脱地大笑,说道:“一切听天由命吧,他若吃了我,是我命短;若不吃,便是我的造化。我这便与您去做那祭品。”
陈清只顾着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又承诺再送五百两白银。唯有陈澄,既不磕头,也不道谢,只是倚着屏门,伤心地痛哭。
孙悟空见状,走上前去,一把扯住他,问道:“老哥,您既不答应我,也不谢我,莫不是舍不得您女儿?”
陈澄这才缓缓跪下,眼中含泪,说道:“确实舍不得啊。承蒙老爷盛情,救了我侄子已然是大恩大德。只是我膝下无儿,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死后,她必定悲痛万分,叫我如何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