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硬沉默地咽下药汁,感受着那凡俗之物带来的微弱暖意,沙哑问道:“为何…还救我?”一个彻底废人,还有何价值?
洛惊鸿动作顿了顿,眸光低垂:“我救你时,尚不知反噬会如此彻底。但即便知晓…理由依旧如前。你数次救我,此乃一。沐辰之罪,需你为证,此乃二。”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坚定地看着他:“其三…我依旧想知道。即便你道基尽毁,但那曾引动‘镇狱’核心、逼退沐辰的力量,其根源…或许并非仅存于修为之中。”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此地是南域边陲的青霖宗,一个不入流的小派。宗主曾受我师叔恩惠。我已安排妥当,你在此安心住下,对外只称是我凡俗表亲,体弱多病,来此山野静养。无人会打扰,也无人能看破你过往。”
她取出一枚粗布缝制的袋子,放在床边:“里面是些金银俗物与换洗衣物。此间米粮菜蔬,需你自行与山下村民交易。我…需即刻动身,返回云渺宗地域。沐辰重伤遁走,必不会善罢甘休,宗门之内恐生巨变,我需早做谋划。”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雨水的气息随风涌入。
“石硬,”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平静却沉重,“活下去。并非为你那已寂的大道,而是为你这条性命本身。活着,方有万一之可能。”
言罢,她身影决然没入门外雨幕,再无回头。
石硬独自躺在榻上,窗外雨声潺潺。
体内,是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虚弱,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
神魂,却因失去肉身力量的支撑,而显得异常清晰、敏感,甚至能“听”到雨水敲打树叶、浸润泥土的细微声响,能“感”到自身血液缓慢流动的滞涩。
万法皆寂。仙凡永隔。
他缓缓闭上眼,识海深处,那历经万千磨砺的寂灭意志未曾消散,反而在这极致的“失去”与“寂灭”中,变得愈发冰冷、纯粹。
道,并非只有向上攀升一途。
寂灭的终点,或许是虚无。
但于虚无之中,是否也能窥见另一重真意?
他不再尝试感应那已死寂的丹田,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绝对的“空”与“寂”之中。
第一次,以一个“凡人”的视角,去“感受”这个世界,去“触摸”那无处不在,却又与他彻底隔绝的天地能量。
第一步,习惯这具凡胎。
第二步,活下去。
第三步…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被雨水洗刷得青翠欲滴的远山。
山野寂寂,或藏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