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被撕裂的触感并非第一次体验，但这一次格外粗暴。
上一刻还浸在寒潭脱身的冰冷与混沌真意透支的虚乏里，耳边残留着玄冰蛟不甘的怒吼和囚天殿修士怨毒的余音，下一刻，周围墨黑的潭水、惨白的冰雾、死寂的山谷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皱的画布，疯狂扭曲、旋转、坍缩。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砰！”“砰！”“砰！”
三声略显狼狈的闷响，江澈、苏芸、木婉清踉跄着落在一片温润的玉石地面上，四周弥漫着熟悉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头顶是雕梁画栋的穹顶，远处传来隐约的炉火嗡鸣与弟子低声交流——是神农谷内，姜无量平日清修的那座“百草殿”偏厅。
“咳…咳咳！”木婉清最先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左腿处被寒气侵蚀的皮肉虽因冰棺清光冲刷未至彻底坏死，但仍覆盖着一层不祥的灰白，此刻回到安全环境，强撑的精神一松，剧痛与寒意便翻涌上来。
苏芸脸色苍白如纸，镜花水月体质在之前能量剧烈冲突中负荷过重，神魂阵阵刺痛，但她右手仍死死按在怀中——那里贴身收着装有九窍玲珑心莲莲子的寒玉盒。她第一反应是看向江澈。
江澈的状态最是骇人。
他勉强站稳，身躯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七窍之前渗出的血痕虽已干涸，但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金纸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那道紫金色的竖痕封印此刻并未隐去，反而清晰浮现，其下仿佛有熔岩般的光芒在不安分地涌动，时而炽亮，时而晦暗，散发出的气息虽极淡，却让近旁的木婉清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莫名悸动与压迫。他手中紧握着的，不再是之前那枚古朴玉简，而是一件形态略有改变、通体温润、内部隐有清光流转的奇异物件，正是与冰棺残片融合后的产物。
“强行接引空间之力，滋味不好受吧。”平静温和的声音响起。
姜无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厅中。他依旧是一袭朴素的青袍，面容温润，目光先是扫过木婉清冻伤的腿，眉头微蹙，指尖一缕充满生机的乙木青炎分出细丝，轻盈地缠绕上去，那灰白寒毒顿时如雪遇朝阳，迅速消融退散，木婉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江澈眉心，停顿了数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神色——有讶异，有探究，更有一份沉重的了然。最后，他看向江澈手中那气息已变的玉简，又转向苏芸护在怀前的动作，微微颔首。
“谷主…”木婉清挣扎着想行礼汇报。
姜无量摆手打断：“事情的大概，我已知晓。”他缓步走近，目光投向殿外某个方向，那是药王秘境入口的方位，眼神悠远，“就在方才，秘境核心的‘九窍寒潭’区域，地脉灵机出现了罕见的剧烈动荡。不止是玄冰蛟的暴怒，还有两股……至少两股迥异却都触及本源法则的力量被引动、碰撞。一股冰寒死寂，带着上古囚禁的怨念；另一股……浩大堂皇，却隐有残缺。”
他的描述，正好对应了冰棺封印之力与棺中人爆发的镇魂之力。
江澈心中凛然。他们身在秘境深处，姜无量却在谷内便已感知得如此清晰，造化期强者的神识与对一方天地的掌控力，果然深不可测。
“你们触发了一桩陈年旧案，也搅动了一池深水。”姜无量收回目光，看向江澈，“阴无命的手笔，天衍宗的失踪者，还有你……”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不过，这些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你们带回的东西。”
苏芸立刻上前，双手奉上那寒玉盒。盒盖开启的刹那，三颗龙眼大小、通体乳白晶莹、内部似有氤氲霞光流转的莲子静静躺在其中，浓郁到极致的生机道韵与纯净灵力弥漫开来，令整个偏厅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连江澈透支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三颗……”姜无量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足够了。一颗为主药，一颗备用以防万一，尚能余一颗充实我神农谷宝库。你们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也……更冒险。”
他合上玉盒，指尖在上方轻轻一点，一道复杂的青色符文没入盒中，将其彻底封印保鲜。
“婉清，你带他们二人去‘乙木灵泉’浸泡疗伤，祛除体内残余寒毒与暗伤，尤其是江澈小友，他真意透支过甚，神魂亦有震荡，需静养恢复。”姜无量吩咐道，“三日后，丹室开炉。”
木婉清恭声应下。
姜无量又看向江澈，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江澈小友，这三日，你需平心静气，稳固境界，尤其要理顺你体内那些……新得的共鸣与冲击。炼丹之事交予老夫，但丹成之时，苏姑娘服药化解，或许还需你在旁护持，你二人气息相连，你的混沌真意或有关键之用。”
江澈强忍着头颅中因封印异动和玉简融合带来的阵阵胀痛与纷乱信息流，沉稳点头：“晚辈明白，有劳姜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