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身躯,轻得像一捧即将散去的烟。
那股虚无的触感,那股刺入骨髓的冰冷,比孙二狗自己身上那个巨大的血窟窿还要让他心慌。
头顶那片压下来的阴影,遮蔽了所有残存的光。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孙二狗没有抬头。
他只是低着头,用那只仅剩的,还算完好的眼睛,贪婪地,固执地,看着怀中那张近乎透明的绝美脸庞。
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化在空气里。
不行。
不能就这么结束。
“映雪…”
沙哑破碎的音节,从他被鲜血和碎肉堵塞的喉咙里挤出来。
“活下去…”
“我们…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孙二狗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将体内那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的一点点混元龙气,那份属于他生命本源的阳刚之力,不顾一切地,全部,涌向了怀中那具冰冷的,即将消散的躯体。
他放弃了维持自己的生命。
放弃了抵抗那从天而降的毁灭。
他将自己最后的一点“油”,全部倒进了她那盏即将熄灭的灯里。
轰隆…
那堪比屋舍的穹顶碎块,终于落下。
毁灭性的力量,瞬间淹没了一切。
然而,就在那碎块即将砸中两人的前一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净的七彩光晕,从苏映雪那透明的身体内,被孙二狗渡入的龙气猛地激发,瞬间亮起。
光晕一闪而逝,脆弱得像个泡沫。
砰!!!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震得整个地宫的核心区域都向下猛地一沉。
孙二狗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
那残破的身躯剧烈地一震,后背的血肉骨骼,在那恐怖的冲击力下,瞬间化作了一滩无法分辨的肉泥。
可他那只抱着苏映雪的,只剩下白骨的手臂,却因为最后的神魂火焰燃烧殆尽,诡异地僵硬,收缩,形成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守护的姿态。
他用自己最后的骨架,为她撑起了…一片狭小的,生还的空间。
碎石与烟尘,将这片小小的空间彻底掩埋。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黑暗中,一声轻微的,带着无尽心疼与悲伤的哽咽,幽幽响起。
“…二狗…”
苏映雪悠悠转醒。
她的意识,像是从冰封万年的深海里,被一丝温暖强行唤醒。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霸道的,却又无比温柔的气息,正包裹着她那即将消散的灵魂,不让它飘走。
她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
可她能“看”到。
她“看”到了一具残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身体。
左半边身躯,从肩膀到脚踝,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狰狞恐怖的,不断逸散着黑气的巨大创口。
后背,更是一片模糊的血肉,森森的白骨刺破了皮肉,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撑起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空间。
而自己…
正被这具残破的身躯,死死地,护在怀里。
那只抱着她的手臂,已经没有了血肉,只剩下焦黑中透着诡异金色的骨架,却依旧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她禁锢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不…不…”
泪水,无声地,从她那虚幻的眼角滑落。
那不是普通的泪水,而是她本源能量凝聚的,带着七彩光晕的液滴。
每一滴泪,都让她本就虚弱的灵魂,变得更加黯淡。
“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声音,空灵而又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那么没用,被龙天行抓住,他又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死地。
都是她的错。
“咳…”
一声轻微的咳动,打断了她的悲伤。
孙二狗的意识,被她的声音从无边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你…醒了…”
他想笑一下,却牵动了满身的伤口,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扭曲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别哭…哭了…就更…没力气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我不要你管!你这个混蛋!大傻瓜!”
苏映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起来。
她想推开他,想去看看他背后的伤势,可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她只是一缕被他龙气强行聚拢的能量体,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听我说…”
孙二狗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涌入破碎的肺叶,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们…快没时间了…”
头顶,支撑着这片狭小空间的碎石堆,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更多的尘土和石屑,簌簌落下。
这个最后的避难所,也撑不了多久了。
“龙天行死了…可你的本源…被他抽走了太多…”孙二狗喘息着,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着眼下的绝境,“我的龙气,只能暂时吊住你的魂…一旦我的气散了…你也会…烟消云散…”
“至于我…”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跟个死人…也差不远了…”
苏映雪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那双流淌着七彩泪光的眼眸,怔怔地“看”着他。
她当然明白。
他的生命力,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
而她的存在,完全是依靠他这股正在流逝的生命力。
他们就像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正在一同,坠向名为死亡的深渊。
“所以…没希望了…是吗…”苏映雪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
“不。”
孙二狗那双黯淡的,只剩下一只的混沌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一点疯狂而又偏执的火光。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苏映雪急切地问。
孙二狗沉默了。
在如此绝境之下,在面对着自己最珍视的女人时,要说出那个难以启齿的功法,比让他再去跟龙天行打一架还要困难。
那门功法,是他力量的来源,也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与罪孽。
可是现在…
他看着怀里那道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彻底被碾碎了。
“我练的功法…很特殊…”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它叫《欢天宝鉴》…可以通过…男女双修,来吸取女性的先天能量…壮大自身…”
苏映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