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空间正在分崩离析。
外界真实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法则风暴,如决堤的洪水般呼啸而入。
那八位已经淡成星光的爷爷,身影在风暴中摇曳,却依旧坚定地环绕在村长周围。
村长没有理会周遭世界的崩溃,他用一双前所未有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李牧。他的声音不再苍老浑浊,而是无比清晰、洪亮地响彻在李牧的识海:
“牧儿,记住!”
“我们教你的所有疯癫之术,屠夫的刀,瘸子的步,瞎子的眼,画匠的笔……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
“用你的意志,在这不讲道理的世上,定下你自己的道理!”
村长指向那张唯一没有在风暴中消散的、由记忆构成的餐桌。
“我们能留给你的,不是直接的力量,那会害了你。我们最后的礼物,是一座熔炉。”
“我们九人的神魂本源,都会化为这座【九转熔炉】的基石。它不能直接给你带来任何东西,但它能将你未来的所有经历、所有的战斗、所有的情感,都熔炼成你王座的砖石。”
村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但是,想开启这座熔炉,你需要一把钥匙。这钥匙,不是任何物品,而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神魂共鸣’——”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你最纯粹的‘疯’,与你身后那个女娃最绝对的‘理’,在同一瞬间完美同步,才能产生。”
李牧猛地回头,望向现实中自己怀里那个脸色苍白、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孩。
在这一刻,他才瞬间明白了这份羁绊的真正重量。它不是枷锁,不是意外,而是从一开始,就被爷爷们计算在内的、通往未来的唯一路径。
村长欣慰地笑了。
他身后那八道星光,如同倦鸟归巢,没有丝毫犹豫,瞬间融入了他的体内。
村长的身影在刹那间爆发出太阳般璀璨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所有风暴,照亮了整个即将崩塌的世界。他对着李牧,用尽最后的力量,做出了一个口型。
“活下去。”
下一刻,他也化作一道流光,连同整个摇摇欲坠的精神空间,一同向内坍缩,最终全部灌入了那张小小的、朴实无华的餐桌之中。
李牧的意识,被一股温柔但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弹了出去。
寂灭神陵,废墟之上。
李牧睁开眼,那场盛大而悲伤的家宴,仿佛一场万古长梦。
也就在他睁眼的瞬间,笼罩着他们的最后一道精神屏障,发出一声清脆如琉璃破碎的哀鸣,彻底碎裂成亿万光点,消散于风中。
最后的庇护,消失了。
李牧的面前,那张虚幻的“餐桌”在现实中短暂显化,并迅速旋转、收缩,最终变成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了九种不同疯癫纹路、缓缓旋转的袖珍熔炉。
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李牧的眉心。
与此同时,在神陵的入口处,两道恐怖的身影,在屏障破碎的瞬间,终于毫无阻碍地出现在了这里。
左边是孤辰。他身上那半神圣半诡异的气息比之前更加狂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中那九颗已经不再释放能量、却开始微微震动、仿佛在“活化”的死亡星球,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占有欲。
右边,则是一团无法名状的、由纯粹混沌与疯狂构成的黑暗。道诡异仙。它没有眼睛,但李牧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看”向自己的那种、想要将自己彻底污染、同化为它一部分的饥渴。
李牧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去看那两个不速之客,而是小心翼翼地、用他此生最轻柔的动作,将怀中昏迷的李岁,轻轻地放在自己身后一块还算平整的墓碑上。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也挡住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他的脸上,泪痕未干。
但他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有丝毫的悲伤或迷茫,只剩下一种如同万年冰山般的、沉静的杀意。
他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裂界刀。
“爷爷们的葬礼,还没结束。”
他低声自语,沙哑的声音仿佛在说给敌人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闲杂人等,退散。”
孤辰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狂笑起来:
“葬礼?不!这是盛宴的开席!李牧,把你身上那些你不配拥有的东西,连同那九颗果实,都交出来!”
道诡异仙的黑雾中,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代表“赞同”的法则摩擦声,它的恶意如潮水般涌来。
油尽灯枯的继承者,怀抱着唯一的软肋。
对面,是两个状态完好、觊觎着无上神藏的顶级掠食者。
最后的家宴,已经结束。
神陵的围猎,正式开始。
孤辰的狂笑声在破碎的神陵中回荡,尖锐刺耳,充满了病态的贪婪。
“开席!”
他一声令下,身后那支由血肉与钢铁拼凑而成的部队,如同开闸的猩红潮水,咆哮着涌入这片寂静的墓园。畸形的猎犬发出撕裂空气的吠叫,它们的利爪刨开神王骨的尘埃,目标直指那九颗悬于虚空的死亡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