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被称为“指挥官”的智慧黑影,在吞噬了所有同类后,身躯已膨胀到足以遮蔽半片天空。它悬浮在悲伤之海的上空,如同一片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乌云。
然而,它没有立刻攻击。
万王之葬的黑沙之滩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冰冷至极的意念,如同最恶毒的病毒,顺着那刚刚建立的、脆弱的数十条神魂丝线,瞬间侵入了每一个连接者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釜底抽薪式的思想注入。
“希望是谎言。”
“挣扎是徒劳。”
“雾气是归宿。”
“放弃吧……”
这不是针对肉体或神魂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希望”本身,针对构成这片微光网络存在基石的终极攻击。
刚刚被点亮的数十盏灵魂之火,在这股虚无主义的寒流下剧烈摇曳,几近熄灭。构建“村庄”网络的精神链接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细密裂痕。那个由猎户之魂、孩童和其父母构成的核心集群,其散发的温暖力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降温。
连接,濒临中断。
李牧作为整个网络的核心,承受了最猛烈、最集中的精神冲击。
那个声音在他的识海中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精准地与他内心深处积压的疲惫、自我怀疑产生了共鸣。
是啊,为什么要挣扎?九位爷爷已经成了神源孵化器,连守骸人那样的存在都束手无策。自己在这里的一切努力,或许真的只是徒劳。放弃,是不是才是唯一的解脱?
他紧绷的神魂,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危险的松弛。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思想吞噬,即将认同“放弃”这一选项的瞬间,那条连接着孩童灵魂的、最纤细也最纯粹的丝线,传来了一股不一样的意念。
那意念里没有复杂的逻辑,没有对错的判断,只有一种最原始、最干净的祈愿。
孩子在向他祈祷。
向那个刚刚给予他温暖与勇气的、模糊不清的“守护神”祈祷,祈祷他能像之前那样,赶走黑暗。
李牧的神魂猛地一震,瞬间从那片名为“理性”的绝望泥潭中挣脱出来。
他陡然惊醒。
“我不能只是一个连接者……”他在内心深处的自语,带着雷鸣般的醒悟,“在网络最脆弱的时候,我必须……必须成为所有节点的支柱,成为他们的信仰!”
他必须成为那个被祈祷的“守护神”。
他不再试图用任何道理去反驳那股虚无的意念。逻辑和辩证在纯粹的绝望面前,不堪一击。
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他将自己内心最滚烫、最鲜活、最不讲道理的情感,悉数从神魂深处挖掘出来——对九位爷爷深可见骨的思念,对李岁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守护,对那个被自己亲手震碎的雏菊的无尽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