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小的时候,他因为哭闹不止,被关进了小黑屋。无论谁来哄劝都无济于事。最后,画匠爷爷走了进来。他没有呵斥,只是笑呵呵地在他手心上,用指甲轻轻划了一只吐着长长舌头的乌龟。
那个滑稽的图案,瞬间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用一种更“有趣”的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
李牧看着沉浸在涂鸦乐趣中的李岁,脑中的混乱思绪,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放弃了命令与呵斥。
他换上了一副带着欣赏与些许挑衅的语气,尽管声音气若游丝,却努力让它听起来充满兴致。
“画得……不错……”
李岁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李牧立刻接上:“……但你画的‘哭泣的星星’,没有我爷爷画得好。”
他看着李岁墙壁上那些扭曲的点状疯纹,信口胡诌。
“他画的星星,是会唱歌的。”
这句完全不合逻辑的疯话,成功了。
李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茫然地转过头,眼中那属于创作的狂热,被一种更纯粹的、属于孩童的好奇所压过。
她丢掉手中的晶石,摇摇晃晃地走到李牧面前,挨着他坐下,歪着头,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更有趣的故事,或者……一首更有趣的歌。
李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因疯癫而显得天真无邪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温柔。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开始用不成调的、微弱到几乎会被瀑布声掩盖的声音,轻轻地哼唱起来。
那正是画匠爷爷当年,为哄他入睡而唱的那首摇篮曲。
“月亮不睡我不睡,月亮是个秃子头……”
“星星眨眼,掉眼泪,砸到地上变成糖……”
“有个小孩他姓李,半夜起来磨镰刀……”
歌词荒诞不经,毫无逻辑。旋律简单重复,破绽百出。
但这首跑调的摇篮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跨越理智与疯癫的安抚力量。
李岁静静地听着。
她眼中的狂热与躁动,如同被温柔的细雨熄灭的火焰,一点点褪去,最终被一种安宁与困倦所取代。
她学着李牧的样子,在他身边蜷缩下来,将头轻轻靠在同样在安睡中恢复的祸斗那温暖的身体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山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李牧停止了哼唱,疲惫地靠着墙壁,看着安然入睡的一人一兽,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
原来,爷爷教他的东西,不光能用来打架。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清醒”,也可以是安抚“疯狂”的,最温柔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