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渊村的夜晚,静谧而祥和。村民们劳作一日,早已进入梦乡,只有村口那盏为晚归者留的长明灯,在夜风中摇曳着温暖的光晕。
木屋之内,灯火通明。
凌霜与易玄宸摊开了一张简易的寒渊山脉图,图上用朱砂标注出了几个可能的勘探入口。易玄宸的手指在图上缓缓划过,沉声道:“根据张丞相的信,矿业司的专员三日后便会启程。领队的是工部侍郎周培,此人以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着称,若他只是单纯勘探,我们反而没有理由阻拦。”
“所以,关键在于辨别他们的‘意图’。”凌霜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仿佛能穿透纸背,看到那深埋地下的欲望暗流,“我明日便入寒渊,尝试与石碑更深层次地沟通。上古的守渊人,必然留下了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攫住了她。
那不是刀剑相向的锐痛,也不是魔念侵蚀的阴寒,而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灼烧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从她的身体里被抽离,然后在遥远的地方被烈火焚烧。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痛苦,让她瞬间脸色煞白,手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心口。
“凌霜!”易玄宸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一把扶住她,眼中满是关切,“怎么了?”
凌霜摇了摇头,额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她闭上眼,努力去感知那股灼痛的源头。南边……是极南的湿热之地,那里有她从未踏足过的土地,却有着她灵魂深处最熟悉的呼唤。
是彩鸾的悲鸣。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雪狸不知何时蹲在窗台上,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碧绿的瞳孔中满是焦躁与恐惧,它对着南方的天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哀鸣。
“不好……”凌霜猛地睁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南疆!我的栖息地出事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屋内,单膝跪地,正是凌霜安插在南疆的暗卫之一,他的身上还带着南国特有的潮湿草木气息,脸上却满是风尘仆仆的惊惶。
“启禀主人!”暗卫的声音急促而嘶哑,“赵珩的残余势力……在兵变中逃脱了一支精锐,约有百人,由他曾经的副将‘鬼面’率领。他们……他们一路逃往南疆,三日前,他们突袭了彩鸾栖息地!”
“他们做了什么?”凌霜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们用特制的‘焚羽油’……一种能灼烧妖魂的邪物,点燃了整个栖息地的圣林。无数彩鸾……在烈火中哀嚎陨落。鬼面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彻底毁掉栖息地,断绝主人的力量之源!”
轰——!
凌霜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彩鸾栖息地,那是她作为“烬羽”的根,是她妖魂力量的源泉。虽然她已不必完全依赖栖息地,但那里的每一次毁灭,都像是在剥离她的灵魂。
“他们想让我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她喃喃自语,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这怒火与以往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家园被毁的痛楚,一种血脉被斩断的愤怒。
易玄宸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稍冷静下来。他看向暗卫,问道:“鬼面现在何处?”
“他们破坏之后并未远走,而是盘踞在栖息地外围的山谷中,似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许,他们知道主人一定会去。”暗卫答道。
凌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她看向易玄宸,眼神决绝:“我必须去南疆。”
“我陪你。”易玄宸没有丝毫犹豫,“京城的铁矿之事,我已派人严密监视,并飞鸽传书给张丞相,请他暗中留意。我们分头行动,你处理南疆的危机,我坐镇后方。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趁虚而入。”
凌霜点了点头。她知道,此刻的她,无法再兼顾两头。南疆的危机,更直接,更迫切,也更私人。
两人当即做出决定。凌霜只带了雪狸,由暗卫引路,轻装简行,动身前往南疆。易玄宸则留在守渊村,一面坐镇,一面遥控京城的局势。
南疆与北地,风光迥异。
越往南走,空气越是湿热。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奇花异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北方的萧瑟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凌霜却无心欣赏这番景致。她心中的那股灼痛感越来越强烈,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属于彩鸾羽翼被焚烧的味道。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彩鸾栖息地。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凌霜,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曾是人间仙境。古木参天,溪流潺潺,五彩斑斓的彩鸾在林间飞翔,如同流动的彩虹。而此刻,这里却是一片焦土。大片大片的圣林被烧成了炭黑的骨架,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风中卷起的,不再是花香,而是死亡的气息。
无数彩鸾的尸体散落在灰烬之中,它们绚丽的羽毛被烧得残破不堪,曾经灵动的双眼此刻只剩下空洞。更让凌霜心如刀绞的,是那些幸存下来的幼鸾。它们失去了父母,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凄厉的哀鸣,有的翅膀被烧伤,无法飞翔,只能在地上无助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