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入口的风雪比深处柔和了些,却仍卷着细碎的冰碴打在肩头。易玄宸扶着脚步虚浮的凌霜,玄色衣袍与她的素白披风在风中相携翻飞,两人踩着积雪留下深浅交错的脚印,身后是逐渐恢复平静的寒渊,崖壁上未散的黑气正被晨光一点点驱散。
“慢点,你的妖力还没恢复。”易玄宸放缓脚步,掌心萦绕的淡金色守渊之力悄然渡到凌霜腕间,暖意顺着经脉蔓延开,缓解了她的虚弱。昨夜为净化魔念流的眼泪耗损极大,此刻凌霜的脸颊仍带着失血般的苍白,唯有眼底的光彩比往日更亮,像是蒙尘的琉璃被泪水洗尽了晦暗。
凌霜轻轻“嗯”了一声,侧头看向身侧的人。他脖颈处的伤口已用守渊人的草药包扎妥当,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显然还在为昨夜被魔念控制的事自责。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包扎伤口的白布:“你的伤……”
“不碍事。”易玄宸偏头,恰好与她的目光相撞。晨光透过风雪落在她脸上,睫毛上沾着的雪粒泛着微光,那双曾盛满仇恨的眼眸,此刻竟盈着细碎的温柔。他心头一动,喉结轻滚,原本到了嘴边的道歉话,此刻却变成了轻声询问:“妖力消耗得厉害,要不要先靠在我身上歇会儿?”
凌霜脸颊微热,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易玄宸稳稳扶住。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熟悉的墨香,让她想起昨夜被他拥入怀中的触感。过往因身份悬殊而生的戒备、因立场不同而起的隔阂,此刻都像寒渊的积雪般消融无踪,只剩下无需言说的默契。她轻轻点头,顺从地将重量倚在他身上,声音轻得像风雪声:“之前……谢谢你替我挡下攻击。”
“我说过,我们一起。”易玄宸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不止是挡攻击,以后所有事,都一起。”
两人相携着走到守渊人后裔的营地时,晨光已穿透云层,将雪地染成一片金白。营地中,幸存的守渊人正忙着救治伤员、清理战场,看到凌霜和易玄宸回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跪地行礼:“参见凌姑娘,参见易公子!”
凌霜连忙扶起身前的老妪——她是守渊人后裔的长老,昨夜为掩护两人追残片,左臂被邪祟之气所伤,此刻包扎的布条仍渗着黑血。“长老快起,不必多礼。”凌霜的声音带着愧疚,“是我连累了大家,让不少族人……”
“凌姑娘言重了。”老妪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守渊护世本就是我们的使命,能助姑娘夺回残片、加固封印,纵使牺牲也是值得的。昀先祖曾说,当彩鸾后裔与守渊人同心时,寒渊之危方能化解,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易玄宸适时取出那枚染着黑气的玉佩,递到老妪面前:“长老,您看看这枚玉佩。”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上面的黑气虽淡,却仍能清晰辨认。老妪看到玉佩的瞬间,脸色骤变,伸手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是……皇室赐予初代守渊人首领的‘盟誓佩’!”
“盟誓佩?”凌霜和易玄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
“正是。”老妪叹了口气,领着两人走到营地中央的石屋,屋内墙壁上刻着守渊人的族史壁画。她指着其中一幅刻有君臣对拜的壁画:“百年前,守渊人与皇室签订盟约,皇室承诺庇护我族,我族则世代守护寒渊。这盟誓佩便是盟约信物,内蕴皇室龙气,可压制邪祟,历代由守渊人首领佩戴。可后来皇室忌惮我族力量,渐渐疏远,这玉佩的来历也只在族中长老间流传。”
易玄宸眉头紧锁:“可这玉佩一直在我身上,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从未离身。如今被邪祟之气侵入,昀先祖说,恐怕皇室中有人与邪祟勾结。”
老妪脸色凝重地摇头:“龙气至阳,寻常邪祟根本无法侵入。能污染盟誓佩的,必然是与皇室相关之人主动引邪入佩,或是……皇室血脉中混入了邪祟之力。”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在两人耳边,凌霜瞬间想起赵珩能自由出入皇室镇渊殿,还能用守渊人遗物祭祀残片——若不是有皇室内部之人相助,他绝不可能做到。
“难道是……当今皇帝?”凌霜迟疑着开口。话音刚落,石屋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守渊人弟子匆匆跑进来:“长老,凌姑娘,易公子!落霞寺方向传来异动,有族人看到那里冒出黑气!”
落霞寺?凌霜心中一紧。那是她与易玄宸初次相遇的地方,也是守渊人早年隐匿的据点之一,寺中还藏着不少守渊人的典籍。她立刻起身,尽管妖力未复,眼神却已恢复锐利:“去看看!”
易玄宸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身体……”
“无妨。”凌霜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守渊之力让她安心,“落霞寺不能出事。”
两人跟着守渊人弟子赶到落霞寺时,寺门紧闭,门前的银杏树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黑气,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脱落。凌霜祭出古剑,彩鸾纹路闪烁着淡红光芒,她轻轻一挥,寺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熟悉的邪祟之气扑面而来——与赵珩身上的气息同源,却又多了几分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