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贫民窟的土坯房顶上就飘起了缕缕炊烟。凌霜蹲在巷口的青石墩旁,手里捏着半块粗盐,正一点点撒在小辫女孩怀里的小猫伤口上。小猫的前爪被野狗咬伤,血肉模糊,女孩噙着泪,死死按住小猫的身子,不敢出声——怕惊醒巷尾病重的奶奶。
“忍忍就好,撒了盐就不会发炎了。”凌霜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沾着小猫的血,带着一丝温热。这双手前几日还握着古剑斩杀邪祟,此刻却能轻柔地为一只小野猫包扎,连她自己都觉得恍惚。昨夜在竹林山洞里,她反复摩挲着陈阿公给的黑色木牌,牌上的“镇”字被岁月磨得发亮,手札里突然浮现的字迹还在眼前:“守渊者,非独人也,妖亦可为。”她不懂这话的深意,只知道易玄宸还在镇邪司的大牢里,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霜姐姐,你看!”小辫女孩突然指着巷口,声音里带着惊喜。凌霜抬头,只见两个穿着短打、背着行囊的流民正快步走来,手里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神色慌张。贫民窟的人向来避着外人,尤其是这种带着行囊的流民,怕惹上麻烦。可这两人却径直朝凌霜走来,路过的村民纷纷缩回屋里,关紧了房门。
“是凌霜姑娘吗?”走在前面的流民面色黝黑,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易公子让我们给你带个信。”
凌霜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粗盐袋“啪嗒”掉在地上。她一把抓住流民的手腕:“易玄宸怎么样了?他在哪?”指尖的妖力不自觉溢出,流民的手腕被捏得发白,却不敢挣扎,只是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片。
纸片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字:“已入镇邪司天字牢,赵珩逼问手札。”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急切。凌霜认得,这是易玄宸身边暗卫的笔迹——暗卫惯用左手写字,笔画总是向左倾斜。
“什么时候的事?”凌霜的声音发颤,眼前闪过易玄宸被玄铁镣铐锁住的模样,闪过他推自己进密道时的背影,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昨天下午,我们混在镇邪司的杂役里看到的。”另一个流民补充道,“易公子被打得很惨,却一句话都没说。赵大人放了话,今天要是再不说,就用‘噬魂钉’。”
“噬魂钉”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凌霜浑身发冷。她曾在古籍里见过,那是镇邪司专门用来折磨妖邪的刑具,钉入体内后会吸食魂魄之力,若是常人,只需一枚就会魂飞魄散。易玄宸是守渊人后裔,体质异于常人,可也撑不住三枚。
“我要去救他!”凌霜猛地站起身,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的古剑剑柄上。剑鞘上的彩鸾纹饰被晨露打湿,泛着淡淡的光泽。她不能再等了,哪怕是自投罗网,也要把易玄宸救出来。
“姑娘不可!”两个流民同时拦住她,黝黑的流民急道,“镇邪司外三层内三层都是卫士,门口还有玄铁闸,就算你能闯进去,天字牢的门是用‘陨铁’做的,除非有钥匙,否则根本打不开!”
“那我就毁了陨铁门!”凌霜的妖力开始涌动,身后隐隐浮现出彩鸾的虚影,巷口的尘土被卷得飞扬。小辫女孩吓得抱住小猫,躲到了青石墩后面,眼里满是惊恐。
“够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凌霜回头,只见陈阿公背着一捆柴火,站在晨光里,背驼得厉害,却依旧挺直了腰杆。他将柴火扔在地上,快步走到凌霜面前,眼神锐利如刀,“你现在去,不是救他,是害他!赵珩巴不得你自投罗网,到时候手札和你都落到他手里,易公子的牺牲就全白费了!”
“那我怎么办?”凌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妖力瞬间泄了下去,彩鸾虚影也消失了。她看着陈阿公,眼里满是无助,“我不能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陈阿公叹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个流民道:“你们先走吧,告诉易公子,我会想办法。”流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凌霜,最终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贫民窟。
巷口恢复了安静,只有小猫偶尔发出的呜咽声。陈阿公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粗盐袋,递给小辫女孩:“把盐收好,明天我再给你带点草药来。”女孩点点头,抱着小猫跑回了屋里。
“跟我来。”陈阿公站起身,朝贫民窟最深处走去。凌霜跟在他身后,看着老人蹒跚的脚步,心里满是疑惑。她知道陈阿公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竟然认识易玄宸的暗卫。
陈阿公的屋前种着一棵老槐树,树干上爬满了藤蔓。他走到槐树下,用脚踩了踩树根处的一块青石板,石板“咔嗒”一声弹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进去吧,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凌霜犹豫了一下,弯腰钻进了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墙壁上嵌着发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走了约莫十几步,地道豁然开朗,里面摆着一张石桌,桌上铺着一张泛黄的地图,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是镇邪司的地形图。”陈阿公跟了进来,指着地图道,“我年轻时在镇邪司当杂役,负责打理地牢的通风口,这张图是我偷偷画的。”他指着地图上一处标着“通风口”的地方,“从这里进去,能直接通到天字牢的隔壁牢房,那里有个暗门,是当年守渊人留下的,除了我,没人知道。”
凌霜看着地图,上面的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镇邪司的每一处守卫、每一道关卡,甚至连换班的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抬头看向陈阿公:“阿公,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守渊人的消息?”
陈阿公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彩鸾,和凌霜古剑上的纹饰一模一样。“我祖父是守渊人的杂役,当年寒渊封印松动,他跟着守渊人首领去加固封印,回来后就隐居在了贫民窟。这令牌是首领送他的,说以后要是遇到彩鸾妖魂的传人,就把这东西交出去。”
凌霜的心跳猛地加速,她伸手拿起青铜令牌,令牌刚碰到她的指尖,就发出一阵淡淡的红光,与她体内的妖力产生了共鸣。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阿公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有妖力,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帮她——他一直在等她,等彩鸾妖魂的传人。
“当年我祖父说,守渊人和彩鸾妖魂是天生的盟友,只有联手,才能守住寒渊。”陈阿公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赵珩想要手札,就是为了找到寒渊封印的薄弱点,释放里面的魔念。易公子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你带着手札离开。”
凌霜握紧青铜令牌,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大半。陈阿公的祖父是守渊人杂役,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对镇邪司和守渊人的事情如此了解,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有通风口的地图。可她还是有疑问:“阿公,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陈阿公叹了口气,“赵珩的眼线遍布京城,贫民窟也不例外。我要是早告诉你,恐怕你早就被他找到了。”他指了指地图,“这条小路虽然隐蔽,但也危险重重,通风口的守卫是赵珩的心腹,你必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