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深处,寂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回响。
那柄残破的古剑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剑身斑驳,仿佛承载了千百年的孤寂。微弱的光芒如呼吸般明灭,映照着凌霜苍白而犹豫的脸。昀的虚影在剑旁摇曳,像一个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他刚才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化作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凌霜的心上。
“用你的骨血和妖魂,与古剑结契。”
骨血,是她身为凌霜的根;妖魂,是她身为烬羽的源。两者结合,才是完整的她。可要她将这最本质、最核心的一切,献给一柄不知是福是祸的古剑,她怎能不惧?她怕自己的妖性太过污浊,玷污了这守护寒渊的圣物;她怕一旦结契,自己会被剑中沉睡的力量吞噬,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守护傀儡。
寒气仿佛从剑身渗入她的骨髓,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沉寂的冰冷。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在质问:你,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有何资格触碰这世间最后的净土?老僧的遗言在耳边回响——“我会守护寒渊”,可守护的代价,若是连自己都失去,那守护的意义又何在?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抬起,又放下。那柄古剑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就在她即将被这股自我怀疑的洪流淹没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冰凉的指尖,是易玄宸。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她混乱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相信他,凌霜。”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坚定,“这是唯一能阻止赵珩的办法,也是完成老僧遗愿的唯一道路。”
他的话语像一道暖流,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凌霜抬起头,望向他。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倒影不再是挣扎与恐惧,而是被一种名为“相信”的力量所包裹。
“可是……”她的声音依旧干涩,“我的妖魂……它并不纯粹,充满了……”
“那又如何?”易玄宸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你的妖魂守护了我和你,你的骨血让你心怀慈悲。无论是人是妖,你就是你,是凌霜,也是烬羽。正是这份不纯粹,才让你独一无二。昀等了三千年,他等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圣女,而是一个能驾驭光与暗、能与古剑共鸣的灵魂。那个人,是你。”
他顿了顿,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
这四个字,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有力量。凌霜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是啊,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从交易婚姻的盟友,到生死与共的战友,再到此刻……她不愿去定义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便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老僧为了掩护他们而死,赵珩的阴谋迫在眉睫,寒渊的魔念蠢蠢欲动。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深吸一口气,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凌霜的眼神变得决绝,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目光落在古剑之上,仿佛在与一个沉睡的古老意志对话。
“我答应你。”她轻声说,像是在对昀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有丝毫迟疑,她用右手拇指的指甲,狠狠划过左手掌心!
“嘶——”
一道血口裂开,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在这片灰暗死寂的寒渊里,这抹红色显得格外妖异,充满了生命的张力。血液滴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触碰到古剑剑身的刹那,化作一缕微弱的血雾,缓缓渗入其中。
古剑似乎被这股生命的气息所触动,剑身上微弱的光芒微微一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还不够。”昀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急切,“骨血为引,妖魂为契!释放它,接纳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凌霜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不再压抑,不再抗拒,而是主动沉入自己的意识深处。那里,是她一直封锁的领域,是烬羽的妖魂栖息之地。
起初,只是一点火星。随即,那火星轰然燎原!
炽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从她胸口被生生拽出,在她身前凝聚成一团燃烧的光球。那火焰之中,隐约有一只彩鸾的轮廓,它哀鸣着,挣扎着,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束缚的愤怒。这是她妖魂的本体,是她力量与野性的象征。
“过来!”凌霜在心中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