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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烛影下的妖骨(1 / 2)

易玄宸指尖的温度比冬夜更冷。

“凌霜,你身上有东西。”他声音低沉,像刀锋刮过青石,“不是人该有的东西。”

我强压下喉间翻涌的妖力,指尖掐进掌心,用凌霜残留的痛楚对抗烬羽的嘶吼。

“大人说笑了,”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死人堆里爬出来,沾点‘不干净’,很正常。”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是吗?”他忽然逼近,冰凉的手指抚上我后背——那里,是王二狗铁锹留下的旧疤。

烬羽的妖力瞬间沸腾,几乎要冲破皮囊。

“那它,”他指尖用力,按在疤痕上,“为什么在发烫?”

易玄宸的手,稳稳地托住我的手臂,将我从凌雪那两个蠢笨打手制造的狼狈泥泞中拔起。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仿佛我不是一个刚刚从绑架现场脱险的“弱女子”,而是一件需要被小心归位的、易碎又危险的器物。

巷口的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那两个被我用妖力震慑得瘫软如泥的打手,此刻正像两条死狗般瘫在墙角,眼神空洞,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凌雪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她惊恐尖叫的余音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荡,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鸟。

易玄宸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两个废物身上。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淬了冰的探针,牢牢钉在我脸上。那眼神太沉,太冷,仿佛能穿透我此刻刻意维持的、属于“凌霜”的脆弱表象,直抵灵魂深处——或者说,直抵那具灵魂之下,正与我血肉交融、蠢蠢欲动的妖魂。

“凌霜。”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寒冰投入死寂的深潭,激起一圈圈令人心悸的涟漪。巷子里的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你身上有东西。”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棱坠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不是人该有的东西。”

轰——

烬羽的灵识在我识海中猛地炸开!像一头被囚禁已久的凶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嗅到了挑衅的意味。一股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妖力瞬间从丹田狂涌而上,冲撞着我的四肢百骸,试图冲破这具属于人类的躯壳。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蜷曲,指甲下意识地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

这是凌霜的痛。属于那个被生父抛弃、被继母折磨、最终惨死乱葬岗的少女的痛。这痛楚像一道冰冷的闸门,死死挡住了烬羽那狂暴的妖力洪流。我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用尽全身力气,将脸上那属于“凌霜”的惊惶和后怕重新堆砌起来。

“大人说笑了。”我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维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我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感激又苍白的笑容,嘴角却只感到一片僵硬麻木。“死人堆里爬出来,沾点‘不干净’,很正常。”我刻意加重了“不干净”三个字,试图用自嘲和卑微来掩饰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妖异气息。

巷子尽头,一盏昏黄的风灯在风中摇曳,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易玄宸的轮廓。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白衣在夜风中拂动,却比周围的寒夜更冷。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分析一件未知的、充满变数的物品。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是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最低音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反驳我的说辞。

他动了。

一步,两步。他向我靠近。没有风声,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我笼罩。那气息并不难闻,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特质,但此刻,对我体内躁动的妖魂而言,却如同最强烈的刺激。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几乎要冲破胸腔。烬羽的嘶吼在我识海中愈发尖锐,充满了被侵犯的暴怒和本能的恐惧。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妖力正疯狂地汇聚在我后背——那里,是王二狗的铁锹留下的旧疤,也是凌霜身体上最屈辱、最深刻的印记之一。

易玄宸停在我面前,近得我能看清他长睫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微弱的气流拂过我的额发。他微微俯身,视线落在我肩头凌乱的衣料上。

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缓缓抬起。冰凉的指尖,如同冬夜凝结的霜花,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抚上了我后背那处被衣料半掩的旧疤。

触电般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炸开!

“呃……”一声压抑的、混合着剧痛和妖力反噬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间溢出。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烬羽积压的狂怒!一直被我死死压制的妖力,如同被捅破的火山口,轰然爆发!

一股滚烫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灼热感猛地从后背的疤痕处喷薄而出!那温度高得惊人,仿佛能将钢铁熔化。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液都在沸腾,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烬羽的灵识彻底失去了控制,在我识海中疯狂咆哮,带着要将眼前这个胆敢触碰“容器”的人类撕成碎片的毁灭意志。

“滚开!”烬羽的尖啸在我脑海中炸响,几乎要撕裂我的意志。

“不!”凌霜残存的意识发出绝望的哀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那灼热的妖力洪流,“不能暴露!会死!我们都会死!”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体内激烈地撕扯、碰撞。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每一寸神经。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妖吼,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易玄宸的手指,依旧稳稳地按在那处疤痕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那片肌肤的温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飙升,从冰冷的皮肤,迅速变得滚烫,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灼人的热度,仿佛里面藏着一团即将喷发的岩浆。那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带着一种非人的、充满毁灭性的气息。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彻底变了。

之前的审视和探究如同冰封的湖面,此刻,那湖面之下,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因剧痛和压制而扭曲的脸,也倒映出我眼中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属于妖物的、金红色的、疯狂燃烧的戾气。那戾气如同实质的火焰,在我瞳孔深处跳跃、挣扎,几乎要破瞳而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伤。那是一种发现猎物、或者说发现某种超出认知的“奇珍”时,才会有的、极致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那兴奋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随即被更深沉的、如同深渊般的冷静所取代。

“那它,”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按在我后背疤痕上的手指,忽然加重了力道,那冰冷的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我那滚烫的、妖力奔涌的伤口上!

“为什么在发烫?”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感官!烬羽的狂吼和凌霜的哀鸣同时在我脑中炸开,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彻底撕碎。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就在这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一股微弱却异常清凉的气息,如同沙漠中的甘泉,突然从心口处弥漫开来。

是那半块火焰纹玉佩!

它贴着我的肌肤,散发着柔和的凉意,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我即将溃散的意识勉强维系在一起。那清凉的气息所过之处,狂暴的妖力如同被安抚的猛兽,稍稍平息了些许暴戾,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那般失控地想要冲破皮囊。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醒。借着玉佩的力量和凌霜残留的最后一丝意志,我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痛呼和妖吼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但眼神中的金红戾气,在玉佩清凉气息的压制下,终于缓缓沉入眼底深处,只留下一片因剧痛而显得格外空洞的茫然。

“我……我不知道……”我喘息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大人……您弄疼我了……那里……那里是旧伤……天冷……可能……可能犯了风湿……”我语无伦次,试图用最卑微、最凡俗的理由来解释这非人的灼热。

易玄宸的手指,终于缓缓离开了我的后背。那冰冷的触感消失,但疤痕处残留的灼热和被他按过的地方,却仿佛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那双眼睛,此刻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疑,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贪婪的兴味?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在我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在我死死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痛楚压制妖力)上,缓缓扫过。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似乎想将我层层剥开,看清楚这具脆弱皮囊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巷子里的风,似乎更冷了。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